蟄居在鬧市已經好久沒有這樣享受夏夜里的天籟了，借著回鄉村老家探望父母的當兒，我和兒子搬來一個馬扎，坐在院落里諦聽蟋蟀的鳴唱，夏日里的炎熱和浮躁頓時一掃而光。
    我當然是后來長大才明白蟋蟀是害蟲的，那些貪婪的蟋蟀往往貪食植物的根、莖、葉、種子和果實，而把莊稼或者果樹悄然傷害，但是世間凡事凡物都各有其利弊，我獨是那樣癡愛蟋蟀的嘹亮歌唱和無畏戰斗精神。
    記得童年時，只要翻開斷墻或者地上的瓦礫，就會看到蟋蟀的頎長秀麗的身影。它們外表呈黃褐色至黑褐色。頭圓，胸寬，絲狀
   觸角細長易斷。咀嚼式口腔。有的大顎發達，強于咬斗。前足和中足相似并同長；后足發達，善跳躍；尾須較長。前足脛節上的聽器，外側大于內側。雄性喜鳴、好斗，有互相殘殺現象。雄蟲前翅上有發音器，由翅脈上的刮片、摩擦脈和發音鏡組成。前翅舉起，左右摩擦，從而震動發音鏡，發出音調。雌性個體較大，針狀或矛狀的產卵管裸出，翅小。雄性蟋蟀相互格斗是為了爭奪食物、鞏固自己的領地和占有雌性。
    我曾經在草叢中循著蟋蟀的優雅歌聲，多次捉到壯碩的雄性蟋蟀，并深以為自豪和驕矜，把它們放進高粱秸稈做的籠子里，在鄉村的巷子里招搖過市。一邊欣賞地收聽它們奇妙無比的曼妙音響，一邊尋找著也提著蟋蟀籠子的男孩子，時刻準備著展開一場曠日持久的蟋蟀大戰，來度過鄉村里貧乏的日子。
    終于在某一個冗長的夏夜，等來了一場激烈的戰斗。聽父親說我養的這只蟋蟀學名叫油葫蘆，在偌大的蟋蟀家族中可謂勇猛的武將，我的對手一個同村的男孩子他養的蟋蟀據說是叫眉紋蟋蟀的品種，也是飛揚跋扈英勇善戰的主，它們兩個剛剛從籠子中放到一個皎潔月光下的陶罐里便較上了勁。
 
    它們兩個在夏夜燥熱的氣溫下各自發出響亮的長節奏的鳴聲，仿佛是在警告對方：這是我的領地，你別侵入！同時又像是在招乎異性：“我在這兒，快來吧！”當眉紋蟋蟀不識抬舉貿然進入油葫蘆的視野時，油葫蘆便威嚴而急促地鳴叫以示嚴正警告，不讓對手擅自闖入自己的領地。但是那個桀驁不馴的眉紋蟋蟀頤指氣使顯然沒有把油葫蘆的鳴叫放在眼里，“最后通牒”失效，一場為了搶占領土和捍衛領士的兇殺惡戰便開始了。兩只蟋蟀甩開大牙，蹬腿鼓翼，戰在一起，其激烈程度，決不亞于古代兩國交戰時最慘烈的肉搏。也許是雙方旗鼓相當，也許是雙方都有保留的想法，一場大戰最終以和局收場。我和那個男孩子都希望自己的蟋蟀戰勝對方，沒有想到戰況以和局收場，臉上露出一副頹唐和掃興的神色。
    但是孩子時代那種特有的爭強好勝的心理使然，最終在幾天后，我們的蟋蟀又在主人的好戰心理驅使下掀開了一場酣戰，不幸的是這次戰斗，竟然以油葫蘆的戰敗而收場。我仍然對戰況不死心，又在一個月光溶溶的晚上約了男孩帶著蟋蟀在村中心的官坊街上演了一場蟋蟀大戰。當兩只雄蟲相遇時，先是豎翅鳴叫一番，以壯聲威，然后即頭對頭，各自張開鉗子似的大口互相對咬，偶爾也用足踢，進退滾打5個回合后。忽然眉紋蟋蟀無聲地逃逸，宣布了戰敗。大勝的油葫蘆則高豎雙翅，傲然地大聲長鳴，顯得十分得意。我也被它激奮的表情感染，在旁邊發出嘖嘖的驚嘆，這種奢侈的慶賀方式，可能把男孩羞辱得沒有了面子，男孩趕緊收了蟋蟀提著籠子匆匆離開。那時候只是一味地慶賀戰勝的殊榮，哪里能夠想到男孩大敗而歸的感受，所以也沒有用友好的方式安慰男孩，所以至今想起都十分難堪。
    
     為了彌補過去的粗疏，我在鄉居的這個短暫時間里，親自上他家門找到幼年和我一起斗蟋蟀的男孩，向他解釋起過去不友好的做法，并且表達了深深的歉意，沒有想到昔日那個桶著兩桶鼻涕的已經胡子滿臉的男孩說，那時候我們不是都沉湎于斗蟋蟀嗎？我怎么會嫉恨那個，現在我們孩子都我們那時一樣大了，真的懷念那個時代，懷念蟋蟀啊！我興奮地說，伙計，如果你還有那樣的童心，我們就再捉幾只蟋蟀比試一下，看到底誰的蟋蟀厲害！長大的男孩拍拍胸脯說，我還就是不信那個邪，好，咱們再比試一下！

作者簡介：
葛海林，筆名飆柯、海雨，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山西省作協會員，新浪網、榕樹下、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山西省作家協會詩歌專業委員會專職委員、陽泉市詩歌分會主任，陽泉市作家協會第四屆理事、主席團委員，陽泉市散文學會理事，平定縣作協主席。小說、散文、詩歌散見于《黃河》《中國作家》《作品》等文學報刊百余萬字。曾由作家出版社出版長篇小說專著《地火》，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報告文學《東升》；2009年1月15日山西作協《黃河》雜志社專門在陽泉召開了長篇小說《地火》研討會。多篇作品曾在國內文學報刊發表和連載，并獲得各種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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