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身體不適，在家休息。沒有了上班的束縛，也就沒有了時間的觀念。我慵懶地躺在床上，一直挨到上午九點多才起床。洗刷完畢后，吃了點東西，就來到電腦桌前，打開電腦，準備瀏覽當天的新聞。這時，小區對面的街上傳來了陣陣哀樂，聲音大而低沉。  
    我想，這是小區附近又有人去世了。平日里，附近的小區有人去世時，也能聽到這樣的哀樂，但聲音沒這么大。家中有人去世，固然值得同情，但也不應該把聲音放得這么大，以至于像我這樣隔二三百米遠，在街道對過的遠鄰都感到聒耳。這樣想著，幾乎自言自語地說出來了。但又一想，他們放就放吧，我也無權干涉人家，不一會兒，我的注意力就集中到電腦上，不再去想這些。
    中午，上初二的兒子回家吃午飯時，我忽然記起妻子在臨上班之前，囑咐我一定要讓兒子中午去理發。還說：今天是農歷二月的最后一天，三月是單月，不能理發；再不理，就沒日子了。我說：就你那些迷信事多，照你這種說法，三月里，理發店還得關門嗎？
    心里雖不以為然，但為了不落埋怨，等兒子吃完午飯后，我還是給了他五元錢，囑咐他到小區街對面的超然理發店理發。這個理發店理得發型有點兒潮，兒子有點臭美，每次都愿到那里理。
    兒子走后，我就坐在床上，背靠著床頭，拿起剛從當當網上買來的、中華書局出版的《古文觀止》看了起來。
    約摸過了半個小時，兒子理完發回來了，推開我的臥室門，對我說：爸爸，你聽到哀樂了嗎？我說，我早就聽到了，你問這個干嘛？
    兒子煞有介事地對我說：是富強家電超市老板的媳婦死了，才三十二歲，和他男的吵了幾句嘴，就喝農藥死了。
    富強家電超市我是知道的，在我們小區的街道的斜對過，店面不大，有三間門頭房，老板是個三十左右的年輕人，平日里賣些風扇之類的小家電。
    我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兒子回答說：我在超然理發店理發時，給我理發的那個女服務員和別人說時，我聽到的。
    兒子又說：她姐姐是喝藥死的，她娘也是喝藥死的。  
    聽完兒子的話，我想：這個不幸家庭的人，怎么死法都一樣呢？列夫•托爾斯泰不是說過：“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這個不幸的家庭，怎么和托翁的話正好相反呢？
    我忽然對富強家電這位老板多了一些同情，對他大聲地播放哀樂也有些理解：年輕的親人就這樣突然暴死，這打擊也太殘酷了，實在是讓人難以承受！也許，此時這大聲播放著的哀樂里，正表達著他的悔恨、自責和悲痛！
    下午，對面街上的哀樂還在播放著。細細聽來，那聲音有時高亢激昂，有時低沉嗚咽。激昂高亢時如山巒欲崩，樹木欲折；低沉嗚咽時又像夕陽染血，河水嗚咽。這哀樂低徊凄切，寄托著對親人無盡地悼念和哀思，讓人哀痛得實在難受，我都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我想，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如白駒過隙，本來就是匆匆的過客。每天都有人在別人歡樂著時死去，每天也都有新的生命在別人悲痛著時誕生。在生生死死之間，為他們悲傷或高興的或是他們的親戚、朋友同學等。至于其他的人，同情的，唏噓感嘆幾聲；大多的人，只不過是看客罷了。正如陶潛在《挽歌》一詩所寫到的：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