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不到,塵世不擾,山,仿若沉睡百年,靜得竟然讓你聽到自己心跳。
這座山,位于河南省林州市郊,隸屬太行山系。它不同于我以往到過的名山大川,名氣不大山勢卻高,有1700米,名曰天平山,因其“峰勢峻極,上平于天”而得名。據說山頂有一處北魏時期建造的寺廟,距今1500年,時常有善男信女求神拜佛,香火繚繞,讓天平山平添許多神秘氣息。當地政府正準備開發,苦于投資過大,囊中羞澀,所以現在景區屬于“待嫁閣中”。聽了這些,我不由得暗自竊喜,竊以為如若開發得當,名氣大了,眾游人蜂擁而至,天平山何來如此“恬靜”之說,且與網絡上電視中雜志里介紹出來的熙熙攘攘,走馬觀花的景觀有何兩樣?
山風迅疾,拂面清香,登時讓人精神百倍,來不及尋味,香味已沁入心脾,那甜美清涼,是終日在城市里鋼筋水泥上盤旋的風遠遠比不了的。還早,山澗有一層薄霧籠罩,想必巖、洞、潭、谷、澗、溪、泉、石美夢未醒,萬物朦朦朧朧,整個色系是淺色調。初時沒有登山的感覺,如履平地,山林陰涼,沿途有新月般木橋,橫跨于清澈的溪流之上。若干山鳥展翅飛來,也叫不上名字,大概是久居此地熟知風俗,禁止大聲“喧嘩”,所以不唧唧也不喳喳,也只有翅膀風動于林蔭樹梢花叢間的響動。處處可見清泉,于石縫隙間泊泊涌入,粼粼閃閃,透著藍寶石幽涼的光澤,噴珠瀉玉,清珮瓊瑤,卻又聲息極微。小橋輕巧,似嬌小玲瓏的一個女子,讓人不忍踐踏,真踩上去是小心翼翼,橋板略微咯吱作響,像女子哼唱一首美妙的山曲。
小橋、流水,山花,飛鳥,無一戶人家,皆掩映霧色之中,似一幅靜態水墨畫,讓我這個凡夫俗子也沾染些靈氣。此情此景,讓人不能高聲語,也不敢高聲語,就連呼吸,也放得輕了些。
一路前行,并沒有多少行人,偶爾一二個,背一個布兜,腳步輕盈,面容淡定,有仙風道骨之勢,想必是上山求佛之人,偶爾對視,淺然一笑,彼此便多了些相熟之意。
爬得高了,山勢漸險,景觀漸變。沿路的懸崖,高約200米,附近村民用木板綁成“盤山路”,順著懸崖盤旋上升,仰頭望去,高聳險峻的崖壁與長蛇般的“木路”糾纏盤繞,險象環生。壯膽爬了近百米,再向下望,一層山霧緩緩地在腳邊縈繞,好似騰云駕霧,剛才那些美景已被踏在腳下,顏色一片灰綠。正前方一直隱藏著的山峰漸露佳景,峻極秀美,奇石嶙峋,放眼望去,莽莽蒼蒼叢山疊嶂,不由得生起諸多豪情壯志,不消說,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群山起伏之間,我清晰地聽到一個強有力的節奏,呯、呯、呯,既熟悉又陌生,在山澗高聲歡唱,聲音大得足以沖破崇山峻嶺,讓我且驚且喜,那是我的心跳,是我內心深處最渴望的聲音。
我不得不坐下來,閉上眼睛,心跳聲從急促到沉穩,與山的起伏重疊著,與它溶為一體。我相信此時四周是寂靜的,卻是無聲勝有聲,因為我清晰地聽到山花爛漫的聲音,山溪潺潺的聲音,山風歡唱的聲音,山鳥滑過天空的聲音,甚至山上的一草一木輕微顫動的聲響……內心深處一個最強烈的聲音在吶喊,我要把自己變成一支馬良神筆,把這無盡美景,大好山河盡情抒寫。
有多少時間了,我一個字也寫不出來,究竟是文字把我遺忘了,還是我拒絕了它,我不知道。可是眼前,在這靜寂的山中,我卻有了一個最強烈的沖動,寫,我要寫下去,縱然我的文字無人問津,縱然別人笑我癡說我傻,我也要找尋夢想,堅持下去。
睜開眼睛,灰色調的群山瞬間綠起來。深綠、墨綠、黃綠、翠綠,綠像脈絡,靜靜地在群山之中漫延。
不敢思想,怕自己沉溺于眼前美景,便掙扎著爬上山頂,山色清明,霧氣消散,一輪耀眼的紅日等著我。
遠遠地看到廟,有著一千五百年的歷史,在唐、宋時期高僧迭出的寺廟著實讓我大吃一驚,印象中香火如此旺盛的寺廟應該氣勢宏偉,金碧輝煌,可是竟然是三五間小廟。沒有廟門,更沒有參天菩提樹,只有一塊小石碑字跡斑駁,大概是記載寺院輝煌歷史的。廟宇陳舊卻干凈,內里供奉佛像,裊裊清煙緩緩上升。在佛前我久久站立,靜,是與佛聯系在一起的,凡事先心靜,心靜才有心境,此時的我,要守住靜中的寂寞,用這種方式來救贖自己。
不止我,也唯有這小小廟宇,才配得上這山的靜寂。
我找尋著下山的路,竟然沒有下山道,需要順著草叢的走勢前行,我便找了一根樹枝作拐杖,一路歪歪斜斜,下山去了。我的腳步是蹣跚的,我的思想卻浮想聯翩,不能自已,風生筆底,死文字仿佛活了起來。
是山,是這獨一無二的靜,讓我的文字,活了。
山啊,我想放聲高歌,卻不能言語,因為我的內心都已被你填滿,回答我,我以你為知己,你呢,也能否以我為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