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東是大海
來源:作者:林四海時間:2012-05-19熱度:0次
向東是大海
文/林四海
初夏時分回到老家的時候,路邊的一畦一畦的油菜籽莢正沉甸甸地搖擺著,頎長的麥稈兒頂著微黃的麥粒齊刷刷地排著方陣,忽然想起了“環肥燕瘦”的說法,倘若這肥碩的菜籽莢是“環”的話,那修長泛黃的麥子就應該是“燕”了。空氣中彌漫著不知名兒的香味,有麥子的清香,有菜桿的青澀味兒,還有布谷鳥飽含韻律的叫聲。
三叔正在門口卸著摩托車上一網兜的文蛤,我走上前去和三叔打個招呼,三叔咧開嘴笑了:“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饞貓兒鼻子尖,等會兒走,我剛從海邊回來,帶了一些文蛤回來了,弄方便袋裝一些帶回家,新鮮著呢,剛剛從灘涂的淤泥里扒出來。”看著三叔的褲管上都滿是泥漿,臉頰上還濺了幾顆已經變干發黑的泥點兒,我心頭酸酸地說道:“叔,留著你明早上去市場賣把,這文蛤現在價格高著呢!”“這是哪里話,價格再高,你吃的還是有的,再則,現在這文蛤剛巧有籽,肥著呢,鮮著呢,這個時候不嘗嘗,再往后就要到秋涼了才能有這么好的文蛤呢。你不回來我還準備趁人帶一些給你呢。”說話間,風風火火的三嬸已經拿了一個大方便袋出來了,不由分說地就用手捧著往方便袋里裝。
我就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三叔聊著天。三叔說:“現在海邊的文蛤比前幾年要多了,趕海的人的錢也好掙多了,這都得益于什么沿海大開發啊,我也不懂啥開發的,但是我知道,現在灘涂圍墾,比以前濫捕的時候要好得多。就單單每天幫老板做工,一天的工錢都在一百多元,想吃海鮮了,找老板買的價格也不貴。”我知道三叔說的是真心話。老家緊靠著南黃海,“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三叔就是海邊那一輩子趕海掙錢的人。
其實,到海邊的路程也就三四十分鐘。記憶中幾次跟三叔趕海的情景依然無法抹去,恍若昨天。第一次去的時候我還在上小學,三叔騎著自行車,后座上一邊掛著捕撈的器具,一邊就是我坐在籮筐里,泥土的路顛顛簸簸、坑坑洼洼,到達目的地后三叔就將我放在灘涂的邊沿上等候他,在上盯住我不能離開,然后三叔背著耙子、竹簍等要趟過很遠的港汊,直到在我的視線里變成一個黑點后,然后俯著身子在泥濘的土壤里仔細尋找生活的來源,不一會兒后就要趁著漲潮的前夕,再拖著沉重的收獲回來。回來的這個時機的把握很重要,早了就幾乎沒有收獲,晚了就連人帶貨一起留在那一望無際的大海里。我曾經聽三叔說過,趕海的人不能太貪,一定要在漲潮前回來,老家就有一位小伙子初次趕海,結果誤了回來的時間,撂下年輕的妻子和一雙嗷嗷待哺的兒女永遠葬身在大海里。第二次跟隨三叔去趕海的時候,正是我高考后回家的日子,那天清晨我騎著車子跟著三叔沿著磚石路來到了海邊,盡管一路的顛簸還是擋不住我初次趕海的憧憬與期望,三叔再三關照要我緊跟著他,只要我幫他拎著網兜,不能落下半步。在脫掉長衫頂在頭頂上趟過三個小港汊后,我全身都是海水浸泡后的疼痛,跟著三叔在灘涂上扒拉了一個多小時,收獲半簍的文蛤后,又手忙腳亂地跟著三叔往岸邊奔跑,看著海水慢慢在后面追著,那個時候更多的是對大海的敬畏和恐懼。第三次跟隨三叔去海邊的時候,海邊港城已經開始有模有樣的建設了,三叔也換了摩托車了,沿途全是一例的瀝青柏油滿路,摩托車行駛在上面穩穩當當的,十多分鐘就已經到了海邊。海水已經離岸邊越來越遠,勤勞的家鄉人在開始匡圍灘涂,實行灘涂開發二次利用,已經不需要再過大小不一、深淺不等的港汊了,三叔就在人家老板承包的灘涂上幫工捕撈文蛤,按照捕撈的斤兩計算工資,那一次我沒有再站到四濺的泥土中,但我能感覺到三叔在做工的過程中臉上露出來的那種平和,這種平和是基于對生命安全的一種放心態度:不需要再因為漲落潮對生命形成的威脅而擔憂了。之后我單獨再去過海邊幾次,已經不是去趕海,而是去看海、欣賞海了,港城、港區、港口的建設已經如火如荼、初具規模,巨大的風電機組昂然挺立在灘涂上,身邊盡管還時不時有像三叔一樣趕海的的漢子,但是那種在圍堤里捕撈文蛤的安全感,不亞于農人在平坦的田間勞作,這種安全感是因為人定勝天、是因為沿海大開發帶來的!
我的家鄉,向東是大海!望著一粒粒的文蛤恍若晶瑩的雨花石一般在袋子中閃著誘人的光彩,我心中有一股親情的溫暖流過,這么些年每到文蛤上市的時候,我的餐桌上總免不了有三叔帶來的各種海鮮,隨著時光的變遷,三叔那一輩人依然還在海邊堅持著他們的夢想和追求,只是這種夢想和追求,更多的是一種幸福的安詳與寧和!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