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是壺老白干
來源:作者:雪泥恒香時間:2012-05-03熱度:0次
爺爺是一壺老白干,入口辛辣,回味綿柔,醇和甘冽,后勁十足。
五月,庭院里榴花怒放,艷紅紗衣,桔紅湘裙,在細密翠綠的碎葉點綴下燦若云錦。月移花影動,花下一壺酒,爺爺在月下獨酌,幕天席地,月華如水,清風徐徐。
長短不一五六條魚,大小不等七八只蝦,外加一枚咸雞蛋,還有一錫壺沂源老白干。倘或遇到清明或是某個先祖的忌日,大約會多一小碗酥酥的花生米,幾只素餡的莊戶水餃。魚是小河里自生自長的草魚,蝦是溪水里自長自生的河蝦,花生米是自家地里的產物,咸雞蛋更是家養的雞下的蛋,唯有這老白干,是買來的地瓜干原漿,當地酒廠生產,濃度高,后勁大。
爺爺不喝冷酒。一壺老白干大約有三四盅的量,第一盅不喝,只為溫酒。酒入酒盅,火柴點燃,淡藍色火焰徐徐升起。酒壺在手,置于火上,盅內酒盡壺內酒溫,再喝才能溫熱甘醇,養胃活血。
一個雞蛋通常是爺爺三天的酒肴。蛋殼輕磕桌沿,裂開一條細縫,爺爺借這縫隙開一扇天窗,拇指蓋大小。細細的秫秸篾兒,韭菜葉寬,透過天窗戳一點蛋清,抿入嘴里,細細地砸著,如山珍海味在口,撮一口老白干,“吱溜”一聲,細瞇著眼睛,溫和的臉開了菊花。三兩盅酒盡,雞蛋尚余許多,小片菜葉蓋住天窗,留待明日繼續。
愛酒卻不酗酒,處事留有余地,是爺爺的人生寫照。都說酒品如人品,可這花看半開,酒飲微醺,卻也需要相當的境界。
原生態的老白干,如同爺爺原汁原味的老農民品格,質樸純和,樂觀豁達。那時,爺爺住在土坯的房子里,一張木床擠七八個孩子。養育四子四女已是捉襟見肘,仍收養了兩個父母雙亡的朋友之子。只可惜,這兩個孩子,都在壯年意外亡故,未能回報他的養育之恩。
爺爺種地之余,在堤堰上種蕎麥,上山采藥草,下河撈鐵砂,養雞,養鴿子供養一家,一刻也不停息。生活困頓,卻依然稍有剩余,就會買十幾個應時的水果,一人一個,不偏不倚。他放盡汪坑里的積水,只為了撈幾只小魚小蝦做下酒菜,卻往往自己不舍得吃,飽了孩子的口福。唯一對自己的奢侈,就是那一壺老白干。
“愁多酒雖少,酒傾愁不來。”生活的滋味,得之心而寓之酒,不是身臨不會懂。酒能解乏,亦能讓忙碌了一天的爺爺,在半酣之后忘卻疲累,繼續日復一日的“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
幾十年過去,每每家人團聚,父親總是感慨,要是爺爺還在,看到現在寬敞的二層樓房,滿堂的兒女繞膝,該會多么欣慰啊。我卻時常想起爺爺月下獨酌時,張揚的那份困境逆境過去希望還在的信念,昨天今天過去明天會更好的豁達。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