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有聲
來源:作者:武梅時間:2012-03-03熱度:0次
早就聽說山南的桃花開了,一直想去看看,卻一直沒抽出時間。袁枚詩曰:“二月春歸風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殘紅尚有三千樹,不及初開一朵鮮”。我想,若再不去,別說殘紅三千樹,恐怕連一樹殘紅也不得見了。
待我終于下決心,丟開那些似乎永遠也做不完的繁雜瑣事的時候,時令已近花期終了。我想:恐怕我也只能欣賞殘紅了。真擔心我會被那景傷著。
雨后初晴,煦風拂柳,艷陽惹鶯。一路上,我一邊默念著“只恐東風能作惡,亂紅如雨墜窗紗”的詩句,一邊想象著桃花凋殘破敗、一片狼籍的凄慘景象,內心的悔意陣陣涌起——何不早早親近自然!
下了車,我慢慢地向桃林走去。路邊,散栽的桃樹雜于柳楊之間,桃紅柳綠,色彩分明。果不出所料,地上,已有落英散亂地臥于如茵的綠草上。那花瓣,有的安祥,有的還調皮地順風打著滾。雖然仍保持著桃花的粉色,但已談不上鮮艷。細看,個個如生病的孩子,蔫蔫的沒了精神。樹上的朵兒,雖依舊繁密,但大多有殘,不再是完滿的五瓣。此情此景,印證了來時的擔心,我很是沮喪。袁枚說:“二月春歸風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白居易說“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各地的花期是不同的,但殘紅凋零的景像,都會給人帶來傷感吧!
我一邊往前走,一邊回想著去年賞花的情景:正值盛花期,滿樹的苞兒朵兒,燦燦灼灼。遠望,是大片的粉云,又如剛洗濯過的絲滑錦緞。近觀,桃花朵朵爭艷,如剛出浴少女的眼睛,閃閃眨動,晶亮迷人;又像畫師筆下的模特,靜若處子。好一派迷人的淑美。我在花徑中穿行,花香陣陣,沁人心脾。我不由得閉了雙眼,盡情地享受被香霧托舉著的感覺——欲神,欲仙。
可今年,這里雖然還是紅云粉霧,但花已殘,還是少了些許蓬蓬的生氣,多了些許感傷的情愫。
我仍然在花徑中穿行,但腳下的片片花瓣,像散落地上的石子般咯著我的腳。在一個低矮的樹杈旁,我索性坐下了,閉了眼,只讓鼻子去感受那永遠不會殘損的香味,滿足我對有著最惹情色彩的桃花的偏愛。
靜靜的,花香依然撲鼻。沙,沙!我聽到了一種美妙的聲音,淺淡輕幽,像欲言又止的少女的情話,我疑心是林間躥動的小蟲的動靜。沙,沙,沙,沙!聲音慚慚明晰,而且很有規律,像蘆笙奏出的樂音,舒緩,圓和,流暢。我睜了眼,原來不遠處走來一對老者,七十多歲年紀,很顯然是一對相濡以沫的老夫妻。從穿著和舉止看,應該是一對老知識分子。他們互相攙扶著在林間漫步,步伐輕柔而和諧。
我仍靜靜地坐著,沒有驚動他們,他們也沒有發現我。“累了吧?我們坐一會!”大爺的聲音。說著,他輕扶大媽的肩,把她扶坐在一棵矮樹杈上。
“你也坐吧!”說著,大媽掏出紙巾在樹杈上擦了幾把,拉過大爺的手。大爺勢坐在大媽身旁。
“起風了,挺涼爽的,老伴,你聽到花落的聲音了嗎?多像小時候我們坐在牛背上吹響的牧笛?!?BR> 大媽顯出愣愣的表情。
“你把眼睛閉上聽聽!”大媽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聽到了嗎?是不是很好聽?”
“聽到了,聽到了。”大媽隨即大笑起來,很爽朗,很喜悅。
我不知道大媽的笑代表著什么。是她真的聽到了花落的聲音?還是笑大爺的癡?但不管怎樣,我能感覺到大媽的開心。
“風大了,起來走走吧,要不會著涼的。”大媽拉起了大爺的手。
沙,沙,沙,沙的舒緩音樂又在桃林里響起。風真的大了,兩位老人的背影淹沒在花瓣雨中,那花瓣雨,形成了“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奇觀。此時,我沒了“殘花惹人悲”的傷感,伴著花瓣雨的飛舞,我分明聽到了《百鳥朝鳳》般的歡快和喜悅;新婦送郞遠行時的關切叮嚀……
老人的身影漸漸模糊在粉紅中。我起身,腳順視線而去。風漸止,一片花瓣落在大媽的發間,大爺小心地摘下,并順手輕撣大媽的背,動作溫婉而自然。
時已近午,陽光艷艷地穿過花枝,和地上的花瓣共織出一幅彩錦。沒想到,這也成了一幅迷人的畫卷。
“桃花春色暖先開,明媚誰人不看來?!泵髂?,我還會在這樣的時節,來欣賞桃花,傾聽花落的聲音。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