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的思念
來源:作者:葉淺韻時間:2012-03-03熱度:0次
有些疼痛,無論時光如何流轉,也是揮之不去的思念。有些思念,無論歲月經年老去,也是心底滋長著的傷痕。這樣的情愫總是在某個瞬間橫生而出,直至放大成不可抑止的悲傷。原來,心靈深處不可觸及的傷口是那么脆弱而醒目,最后成了長在身體上的結晶體,不忍去觸摸它的真實。
在剛過去的屬于父親的節日里,引發了我一場決堤泛濫的傷心。兩千多個日日夜夜里,我曾幻想著一種奇跡的發生,似乎除了夢境就只是癡然的想念了。在每年的七月或是清明,父親更加頻繁入了我的夢里。夢境里的父親復活了,一如他在世時的爽朗。有時他也陰沉著臉,就是不肯和我說話,醒來我糾結萬分,疑是他在另一個世界受了委屈。
我很想像過去那樣在電話里撒嬌耍賴訴說心事,我很想倒在父親寬厚的胸膛里任委屈的眼淚流盡,我很想牽挽著父親的手臂在夕陽里漫步。如今一切都變成了深切的思念,在每一個白天與黑夜漫延。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如今生死兩茫茫,讓我何處去話凄涼!小兒對他父親說“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還有長命百歲”。哦,長命百歲!這一個在父親節里并不妥當的祝福,讓千萬種滋味涌上我的心頭。于我的父親,已是永久的遺憾。
如今他長眠在大山的深處,一把黃土,幾棵短松,在匆忙的歲月里他一天天淡出我們的視線。從驚天霹雷的痛不欲生,到今天平靜如水的淡然,時間的綿長撫慰平復了一顆尖礪凄慘的內心。
風不停地吹,樹不停地搖,而我的父親已等不得我的祝福了。這樣一種缺憾堅硬得像一根直立的刺,戳在我的心門,無法找到一種彌補的方式。街頭每遇戴著鴨舌帽,叼著旱煙袋的身影,總疑是父親歸來,忍不住目光追出很遠很遠。克制著一種至深的想念,讓時光的成長放大心靈的缺省。這樣的位置,無人可以取代,如一棵千年的樹,枝繁葉茂地生長著,最后成了一種象征。
我喜歡鄉間趕集時的純樸笑顏,卻害怕遇上父親的影子,而這樣的相遇,總是那么自然,父親只是他們中的一個。在經意與不經意之間,記憶就被復原了。前些日子去了一個偏遠的鄉間采風,那里曾是全國農業學大寨的典范,村支書的樣子酷似父親,我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父親也曾如他一樣,戰斗在基層,身系著百姓,從計劃生育的實施到致富道路的落成,哪一點都凝結著父親的心血。父親不曾成為鄉親們口里的“狗腿子”,倒是成了家家戶戶的親戚,來來往往的鄉情在鄰間彌漫著。
那個時代的烙印與美德被經濟的浪潮覆蓋了,人們更加懷念父親那樣的人。鄉間奔跑的汽車上鄉鄰們在嘆息著“好人不在世”,村口的老人們在談論父親的公正與善良。在那些歲月走村竄戶的匠人貨郎,沿途經過的乞丐,他們都還記得父親寬厚待人的秉性。他記得東家的屋漏西家的貧寒,不同年齡不同身份的人都愿意與父親作朋友,喜歡他爽朗的笑聲,寬慰的言語。
自小我享受在父恩母愛,上睦下和的家里,其樂融融,無憂無慮。我的成長伴隨著幸福與歡笑。我以為生活的樣子就是這樣復制傳播的。直到父親的突然離世,破滅了我一切幸福的源泉。舉家的不幸與悲痛,讓日子過得飄零不堪,這邊是祖母疼痛的淚水,那邊是母親悲傷的神情,無法抑止的痛苦掉進萬丈深淵。誰也不能觸及到關于父親的一點一滴,可誰也無法隱去他的一切。
我的眼睛在黑暗的夜里一直睜著,多少只綿羊遺失在我的夜晚,多少滴淚珠浸濕過我的枕畔。在父親睡過的臥室里,我躺上去,用力嗅著父親的味道,一種安然輕撫于心。從小我就聞著祖父的旱煙袋的味道長大,到了父親這里全然傳承下來,唯一的不同是長煙袋變成了短煙袋,還有水煙筒。父親愛吧嗒著香煙,邊說邊看著我,一雙真摯的眼睛如今長在了我的臉上,還有我們那個家族的標志性建筑---大鼻子,很多人說這是福氣的象征。而我的父親已然等不到這樣的福氣了。
父親尚不滿周歲就失去了母親,都說沒媽的孩子像根草,一個年幼的孩子在祖母寬大的衣兜里和姐姐們弱小的肩膀上頑強地生長著,長成了一棵大樹的樣子。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父親早早就擔起了家的重任,他帶領著全村人勤勞致富,開辟新天地,從大集體村口的瓦窯的管理到丈量分地時的辛苦,風風雨雨的歲月,父親一一擔當著。從大家到小家,他絲毫不肯怠慢,對子女的教育也從不松懈,他與母親一道嚴慈松馳的模式,讓我姐弟四人受益匪淺。父親的無私與大度還有寬厚慢慢地種植在我們的身上,成了別人口里贊揚的典范。
父親還來不及享受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就要不辭而別。我以為所有幸福的家庭都相似如我成長的時光,隨著父親的離去,所有的不幸降臨在我的身上,世界變得混沌昏暗,災難也接踵而至。仿佛這世上的喜與悲都是成雙成對的降臨,一場大火燒毀了父母親的家園,那是他們辛勞一輩子的心血啊。沒了頂梁柱的家多么的不堪一擊,忍住悲痛的母親又張羅著蓋起了新屋。
禍不單行的日子慢慢過去了,我經受著風雨雷電的磨煉洗禮,內心逐漸淡泊寧靜。而我想念父親的心情卻是更加深切。我愿意萬分相信有另一個世界的存在,父親從不曾走遠,他只是累了停下來歇歇。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