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為與榮祿

    近讀《原來如此》一書，內有康有為與榮祿的一段對話：“康有為被光緒召見時，在朝房邂逅榮祿。榮祿說：‘法是要變的，但是一二百年的老法，怎么能在短期內變掉呢？’康有為憤然回答：‘殺幾個一品大員，法就可以變了！’”。

    “讀書不能盡信書”。掩卷沉思后，覺得此景此言頗符合當事人的出身、性格、地位，相信這件事情應該確曾發(fā)生過。即使是他人的杜撰之筆，也佩服杜撰者的功力。

    榮祿，滿洲正白旗人，出身于世代軍官家庭，以蔭生晉工部員外郎，后任內務府大臣，工部尚書，出為西安將軍。因為受到慈禧太后的青睞，留京任步軍統(tǒng)領，總理衙門大臣，兵部尚書。辛酉政變前后為慈禧太后和恭親王所賞識。官至總管內務府大臣。從榮祿的家庭及本人的履歷看，清廷的江山有他祖上的功勞，其人應該是“官Χ代”的身份，大清江山不倒，其子孫還可以承襲下去，是大清社會“游戲規(guī)則”中的既得利益者，極盼望大清社會能安安穩(wěn)穩(wěn)一路走下去。現(xiàn)在，康有為提倡變法，肯定會有意無意觸及他的利益，因為歷史上的每次變革，都觸及了權貴們的利益。即使他現(xiàn)在的利益沒有損失或者損失不大，但是隨著“變法”的深入和擴大，也難保自己今后的利益受到損失甚至子孫后代的利益會灰飛煙滅，從這一點看，變的后果難料，不變的結果清晰可見，他是不希望“變法”的；但是西方、日本實施變法的成功先例，作為政治家的榮祿也看到了，大清的政治、社會、軍事、經(jīng)濟等體制確實存在許多弊端，被列強屢屢欺負、卑躬屈節(jié)的戰(zhàn)敗求和榮祿本人也是感同身受的，被人欺負的滋味確實不好受，弄不好泱泱中華就讓洋鬼子給占了。因此“法是要變的”，不“變法”，難以解決內憂外患。變好呢還是不變好呢？榮祿就這樣矛盾著躊躇著。榮祿也有著自解的理由：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咱又不是“一把手”，干好本職工作，領導叫干啥咱就干啥唄！學習外國經(jīng)驗，洋為中用，變法，一直有人這么說著、唱著。變與不變那是領導的事情。猝然之間，光緒皇帝竟然真的要實施“變法”了，這有點來得突然，有點令人猝不及防。皇上要“變法”，自己情愿不情愿都是不能反對的。多年在官場的歷練，已經(jīng)深喑中庸之道和平衡術，學會了表里不一，騎馿看唱本——走著瞧。對自己有利的，咱就高喊幾聲口號，表示支持；對自己不利的，背地里私下里拖著、軟抵抗，連大牢騷都不能發(fā)喲，至多只能咕噥幾句，讓人聽起來覺得有氣無力：“一二百年的老法，怎么能在短期內變掉呢？”。尿壺里厚厚的“尿垢”都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蟬的幼蟲蛻殼也是慢慢慢慢進行的嗎！心里巴不得“變法”失敗，黃毛孺子能何為？到時候顯得還是咱是國家干臣，收拾河山的事情還得靠咱，靠外人不行的。那時候把責任推給康有為他們，把他們殺了，以絕后患。據(jù)說“造就一個氣質優(yōu)雅高貴有個性的孩子需要經(jīng)歷三代的知識分子的精心教育與培養(yǎng)”。俺可是名門出身，將門之后，那“天鵝肉”是誰想吃就吃得的？俺敬重的畏懼的是皇上，不是你小康。你小康把事情辦漂亮了，咱就貶值了，就邊緣化了。

    康有為的家世遠沒有榮祿顯赫。他之所以能在歷史上留有印記，是其自身所作所為的結果。他的“官位”雖然沒有榮祿大，在今人的印象中卻比榮祿深刻得多。作為起身于社會底層的一介書生，飽受了外強欺凌、官府欺壓，民不聊生，國將不國的滋味。在飽讀詩書基礎上又研究了許多經(jīng)世致用的書籍，這就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觀。自覺是當世的張儀、蘇秦，只要給一個支點，便可以撬動地球了。他不想學洪秀全自己打江山坐江山，那樣風險大難度大代價也高。他只想“學會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他想出人頭地，想報效朝廷，想報效這個多災多難的祖國，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但是不弄點響聲，是不會引起朝廷矚目的，像你這樣的學子多了去了，于是策劃了“公車上書”事件，雖然動靜大了點，這也沒有超越大清的“法律”規(guī)定。沒有太過格，至多算是在奧運會開幕式上來個“裸奔”。沒有背景的康有為，沒有榮祿那么多的顧忌。

    繼續(xù)瀏覽《原來如此》，又看到這么一段“辛亥革命中，揚州妓院中的一個廝役孫天生對巡防營官兵說自己是孫中山的族弟，奉命前來光復揚州，巡防營信以為真，便拿起武器跟著他殺入城中，攻占了揚州。這些‘革命軍’將庫房中的存銀劫掠一番后作鳥獸散，孫天生居然選擇了留下做揚州都督，揚州士紳看出破綻，遂將已被朝廷招安的鹽梟徐寶山請到揚州，不料徐寶山并不屑于為朝廷平叛，而是自立為揚州都督。至于孫天生，當然被明正典刑了，他在臨刑前大叫：‘老子也做了三天的皇帝，夠了！’”

    實際上，康有為也是有著孫天生這樣心態(tài)的，搏一下，做個爆竹做個煙花，驚天動地吼一聲炫一下，粉身碎骨也無所謂。咱如果“變法”成功，咱也就是朝廷“新貴”，以后咱也可以青史留名，以“功臣”自居了，本人和后代也可以在“既得利益”圈子里名正言順分一杯羹了。因此，為了目標要勇往直前，粉身碎骨渾不怕。更何況現(xiàn)在有皇上給俺撐腰，俺怕誰？管你資格怎樣？領導和名人是社會風尚的引領者，國家走到今天這一步，像你榮祿這些一品大員責任大了去了，“殺幾個一品大員，法就可以變了！”回答得干凈利索，一針見血。正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顯得恣意張狂，鋒芒畢露，底氣十足，一介書生變成一狷狂生。后來因為袁世凱告密，慈禧太后從中作梗，落得逃亡海外此刻是沒有想到的。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