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這個龍年,對山東《大眾日報》的逄春階老師來說,無疑是忙碌的、興奮的、收獲大大的。從春天采訪國土資源系統抗旱找水打井,到秋后的莫言獲諾獎系列報道,從初夏的沂山文學筆會,到隆冬的散文學會理事會,我們近距離接觸、長時間交談,深入的感受,學到了很多,也體會到了很多,有些東西將受益終生。他的酒量,作品的分量、數量、質量,他的度量以及(用腳步)丈量,都令人回味。
言為心聲文犀利
2010年3月6日,因聽了逄春階老師的一堂新聞講座,禁不住寫了一篇《印象逄春階》,對這位“說人話的大記者”進行了一番描摹和議論。作品發表后,有不少朋友在我的博客上跟帖。知名作家魯先圣說他“為人低調,品格高峻,文人情懷”,一位名喚“文凡”的朋友說“從92年與他相識,他就是這樣一個低調真實率真的人,從未改變。改變的是他的文章越來越犀利,耐人尋味!”其實在這之前,只見他過一面,在省散文學會的年會上。期間,他給我留言:“‘書初無意于佳乃佳’,此言是東坡先生書法體會,我以為為文亦當如此”。
不成想,一個月后,我們又在蒙山相逢。山東省新聞學會報紙副刊工作委員會與蒙陰縣人民政府等舉辦百名記者“走進蒙山”采風活動。逄春階作為副刊工作委員會副會長兼秘書長親臨現場。次日晚飯后,我去他房間聊天,請他題字。當時,他想都沒想,信手寫下了“一個人在蒙山聽松濤,欲哭無淚”落款是:2010年4月17日晚9時,酒后于蒙山會館”,看到他陶醉的樣子,我建議再去聽一次松濤,他欣然同意。隨即我們走出會館,走進了夜的松風林海。后來,他以《為什么會是蒙山》為題作文,在7月13日《大眾日報》刊發。當日,有聊城國土資源局的朋友張戈發來短信,告知我上了大眾日報。我找來報紙細讀,果然發現里面有這樣的句子“深夜,文友吳文峰約我爬山,山上的夜墨黑墨黑,看不到上山的臺階,我們就用手機的微光照著上,竟然走到了半山腰。坐下來,松濤壓過來,沒有半點壓迫感,反而有種遼闊、空曠。我體會到了左思的詩句:“非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何事待嘯歌,灌木自悲吟”。山鳥都睡了,睡在自己的樹上,其他的動物也都睡了。這是適合沉思遐想的深夜,或者,這是適合呼吸、適合傾聽的深夜,什么都不想,一任松濤洗滌著我們的肉體和心靈。”這樣的句子,美極了,比我寫的《春夜,在蒙山聽濤》強萬倍。
2012年春天,大眾日報為全面報道上一年度全省國土資源系統開展的抗旱找水打井行動,特派逄春階老師及卞文超記者深入基層采訪。我作為2011年打井行動新聞報道的參與者,全程陪同,20多天的時間里,深入到全省6市12縣區的20多個村莊及地質勘探部門、省廳有關處室,行程近4000公里,采訪上百人次,從村民到鄉鎮領導、從市縣國土局局長,到縣長、廳長、處長,從地質隊長到鉆工。每到一地,逄春階老師總是先問被采訪人姓名、年齡,再問打井前后的變化,最后記下被采訪者的電話。翻山越嶺、走村串巷,忘記了吃飯、睡覺。有時聽到一個細節,立馬打開采訪本記錄。想到一個小標題,也會馬上提出來討論。并且根據上年的報道線索,有選擇地采訪了一些有“文化”意義的村落,如費縣的“龍雨”、“古泉”村,泰山腳下的二起樓、饃饃山村,了解到了普通百姓的所感所想。最后,由他主筆,六易其稿,形成了16000多字的長篇報告文學,大標題也從高調的《為了大地的豐收》到平實的《辛卯找水打井圖》,在4月18日的《大眾日報》一版轉二版幾乎是兩整版的篇幅刊發。全景式展現了大旱之年總理“問水、憂水”、村民“期水、盼水”、國土資源部門“找水、打井、出水”的宏大場景。據悉,這是《大眾日報》創刊70多年來,首次用這樣的篇幅、這樣的形式反映一個部門的具體工作,全國也不多見。次日,本報全面轉發。文章受到了廣大讀者的追捧和好評,省委書記姜異康分別給大眾日報總編輯及國土資源廳廳長打來電話,稱贊“報道寫得很精彩,很感人,文筆也好,反映的情況好。在當前情況下,怎么為群眾服務,找準了切入點。”、“我看了這篇報道后很感動。去年的抗旱找水打井工作是一項服務農村的惠民工程,體現了山東省國土資源系統服務大局、勇于擔當的良好精神風貌。”國土資源部部長看后,于5月3日做出批示:“這篇文章生動地敘述了2011年山東省抗旱找水打井的感人事例,令人感動和震撼。要大力弘揚國土資源部門勇于擔當、為民解困的精神。”隨后,文章在中國國土資源報摘要刊發。其中的一些句子成了經典,如:找水,找出了真情、找到了位置;打井,打出了形象、打出了威風,打出了精神,打出了氣魄。!因為打水打井,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審美價值。這次采訪寫作被稱作擯棄“淺坑式”采訪來“打深井”,是“走轉改”扎到基層,沉下身心,尋到實感,找到真情,真正接上“地氣”的突出表現。其實,更是逄春階老師撲下身子、扎實采訪、精心寫作的具體體現。根據抗旱找水打井行動,他總結出了國土部門的“抗找打”精神——抗擊一切違法行為,找到為民服務真情、打贏保護國土資源戰役,被臨沂市國土資源局當場聘為顧問。4月19日,《辛卯找水打井圖》發表后,采訪團的記者小聚,逄春階老師給我寫下了“想起京劇藝術家裴艷玲的話,她說:編劇一定要往大處想,往深處想,就像水洇在地上,洇出一片再洇,洇出最大的地方。”
2012年11月,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前后,逄春階日夜兼程、大顯身手,一氣采寫了十幾篇獨家報道。其中,有獲獎前夜寫的一篇《莫言完全配得上“諾獎”》、《莫言獲“諾獎”引發的思考》《莫言與大眾日報》、《莫言影響了什么》等等,都是獨家報道,是他8年四次采訪莫言之后的“井噴”。《莫言完全配得上“諾獎”》見報后,作家劉月新在博客上跟帖:“當時我在報紙上看到逄老師的這篇文章后,就覺得真是絕了,好一個預言家!轉而一想,一個文學功底深厚的作家、評論家,逄老師有這個眼光!”
一次,我見了逄春階老師,開玩笑說“莫言獲獎,您也火了”,他咧咧嘴,指著滿嘴的燎泡說,應該是“莫言火了,小逄上火!”是啊,他太敬業了,遇到好的題材,總會深入挖掘,且視角獨特,語言犀利。
酒入熱腸情摯深
古人云:李白斗酒詩百篇。我所了解的逄春階老師也喜歡酒。他的故鄉安丘景芝鎮,自明代始,就“商業繁盛,產白酒頗著”,有“十里杏花雨,一路酒旗風”之說。
2012年2月26日,從臨沂采訪抗旱找水打井歸來,路上講到了故鄉,講到了水與酒的關系,逄春階老師在我的采訪本上寫下了“一生獨愛酒,就像鳥愛飛,人沒有翅膀,酒就是翅膀,酒盅一端,翅膀就往外鉆,想往那飛往那飛。”后來才知道,這是他短篇小說《滿村酒香》中主人公的開場白。小說描寫了文化大革命期間,社員們從地下挖出了富農家窖藏30年的三缸老酒,全村人喝醉、富農家的兒子蓋上村里的大印遠走他鄉會情人的故事,很是耐人尋味。關于這篇小說的創作,從他的一篇《枕邊一冊無價書——趙雷先生周年祭》中,可見端倪。原來,趙雷是逄春階的高中老師,一生坎坷。“無價書”是指趙雷的遺著《雨田文錄稿》,很薄的一本自編自印的小冊子。前兩年的一個雨天,逄春階躺在床上翻看這本書,當翻到《古鎮名釀景芝酒》篇什,看到“景芝水含三分酒”一節,腦子里一下子閃出了一個與酒有關的情節,由此開始了短篇小說《滿村酒香》的創作,12000字用了四個早上就寫了出來,后來又陸續寫出了《一河蛙聲》、《站住花》、《泥醉》等與酒有關的小說。這應該是“酒”和人的魅力吧!
那天,在臨沂沂水縣對荊峪村采訪,天氣有點寒冷。陪同的縣國土資源局地質環境站站長田寶軍不善言辭,中午吃飯的時候,為了采訪到第一手資料,逄春階老師放言;“講一個讓我認可的故事情節,我可以喝一杯”,田寶軍被他的精神所感動,慢慢講了許多鮮為人知的細節,為此,逄春階的代價是多喝了六七兩。采訪到的情節,后來都寫進了稿子中。為了工作,不惜以身試酒,逄春階老師是我認識的記者中第一人。
記者原來是作家。這幾年,逄春階老師堅持寫作,“小逄觀星、周三有約”欄目已經堅持了近9年,成了大眾日報的經典專欄。其作品結集為《人間星話》,已出版兩本。大眾日報總編輯傅紹萬先生為第二集作序,其中有這樣的句子:“觀星”交給小逄,因為小逄率真,小逄敬業,小逄疾惡如仇,小逄尖銳潑辣、生動活潑的文風。……是說人話,說本色話、大實話,詩詞歌賦,信手拈來……”。
信手拈來,其實需要長期的積累,特別是文學、哲學。作為特別報道組的記者,有時候接到任務就是急的,觀星的稿子只能擠時間寫,在出發的車上,在飯后的旅館。2012年2月29日發表的《精彩的“山東時間”》就是2月28日下午采訪完國土資源廳廳長后匆匆趕回去寫就的。也許是寫的太急,引用的一段古文不完整,他在下一期的《該給“畢姥爺”潑瓢冷水》中專門提出來:上一期“觀星”《精彩的“山東時間”》一稿,將《大學》中的一段話,引錯了,我是憑記憶寫的。應該是:“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特向讀者深深致歉。最近出發在外,手頭沒參考書,暴露出我古文底子不扎實,還有就是太浮躁,過于相信自己。希望大家也給我潑潑冷水。
看看,他就是這么謙虛謹慎。
除了一年近50期“小逄觀星”,逄春階老師還寫了大量的人物專訪。2012年12月發表的《地礦精神地礦人》寫的就是山東地礦局局長鄭金蘭撰寫《地礦手記》的特別報道。當然,他也創作做了大量的散文,其中許多的親情散文讀后令人遐思。其中,獲第二屆老舍文學獎的散文《墳上葵花開》是寫繼父的。里面也提到了酒,寫出了繼父患病后自己直知道往家捎藥不知道捎一瓶好酒的遺憾
喝酒,難免會醉。2012年6月3日10點32分,逄春階老師在沂山頂上為我寫下了“醉就是罪”幾個字。他說要戒酒。并解釋說,這是自己幾年前寫過的一篇文章的標題。后來,我上網搜索,還真找到了,題目是《醉其實就是罪》,里面有這樣的句子:到了酒桌上,我就背判了自己,親朋一句好話,就酒杯自滿,錯把白酒當白水。忘記自己的酒量,一門心思跟人家拼膽量。到頭來,躺在炕上受罪,受的是“醉”之罪。自己醉了還不算,還讓大家陪著你受罪,有倒水的,有端茶的,有削梨的,弄得都不安寧。……過量飲酒是自作自受。一傷身體,二傷和氣,三失常態,四是浪費時間,五是浪費了美味佳肴(都吐出來了),教訓深刻,請大家以我為戒吧。
瞧瞧,為了大家,不惜暴露自己的“醉后感言”,惟有逄春階能做到。
映階碧草自春色
說真的,2012年我接觸逄老師多次。除了春天采訪抗旱找水打井,6月初,同在臨朐沂山參加了山東省報紙副刊編輯“走轉改”和“沂山筆會暨全國文學大獎賽”活動啟動儀式,6月4日參加了“2012中國濟南徐志摩研究會。7月11日他又應邀到本報舉辦的《全省國土資源系統新聞宣傳業務培訓班》上授課,還有幾次文友聚會,近距離的接觸,我越來越感覺到他的不同凡響之處。
比如講課,他說今年到有關單位講了十幾場,每次都拿《辛卯找水打井圖》做例子,說采訪的技巧和寫作的新穎,說“打深井”的收獲。我的眼前總會浮現出他在采訪過程中與當地老農握手的場面——他抓著人家的手翻過來看,看厚度、看老繭,感受蒼涼。還有說過不止一次的關于《國土資源局長的好榜樣——尋明勝》報道中的最成功的地方——得知自己患重病后最后一次回家看母親,爬上墻頭給母親摘下上面的南瓜。聽他講寫好專訪或特寫的“一般要求”:臉皮厚、耐煩、不放棄。
說到耐煩,其實他的書齋就叫“耐煩廬”。有一篇自撰的《耐煩廬記》這樣寫道:性子急,脾氣暴,愛上火,貌似霸道;順了心,開口笑,來了煩,輾轉懊惱。我就這德性,毛病在浮躁。有了煩而不能耐,讓煩牽著走,時間就讓煩耗盡;心緒不寧,心態不穩,無助于煩的化解。與其這樣,倒不如沉住氣,把煩忍受下,做自己的事,做自己認定的一以貫之的事。視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為神圣,就能忽略煩,忍受煩,禁得住煩,那煩就成為你生命的一部分。猶如自己的手臂,你并不覺得是負擔,反而覺得缺了煩,而不自在。……時時與煩同在,處處與煩同在,以與煩打交道為樂趣,用煩作砥礪之石,磨磨性子,該是好事。因將書房命名為耐煩廬,告誡自己,耐煩之地,乃用志不分之地。
為了這“耐煩”,他還自定了“春階八戒”,也很有意思。一戒“逛”,即寫稿子要上來就干,不要到網上閑逛,閑逛是純粹浪費時間。二戒“苛”,即堆起來再說,不管孬好,先堆起來,有大標題,有小標題,毛坯房即可。三戒“靠”,即不要指望誰能救你,只有靠自己,不能等、靠。尤其是合寫的稿子。四戒“回”,即往前走,別回頭,不拐彎,一切雜念,滾開!五戒“過”,即寫到最想寫的時候,趕緊停止,休息。以待休息完后,接著寫。六戒“省”,即不省勁,不偷懶,省勁、偷懶的地方必生遺憾。七戒“半”,即不要半途而廢,不要找理由后退。閉著眼睛就想,睜開眼睛就寫,毫不猶豫。八戒“酒”,即寫作時戒酒,寫畢,可小酌。滿意,可醉。看來,對于酒,他還是情有獨鐘。
至于為什么叫“春階”,他說:7歲上學時,母親滿臉堆笑求老師給我起名。老師看到屋山墻上的大字標語“千萬不要忘記階級斗爭”,端詳了一會兒,然后指著“階”字說:“你是‘春’字輩,就叫‘春階’吧。”和他起名的過程差不多,逄春階老師的兒子名“鑫珊”,據說是他報戶口前看到《新民晚報》上一位作家趙鑫珊后,決定的。
除了“八戒”,逄老師還有“三早”,即早起、早走、早退。早起,即6點起床,到8點上班前這段時間用來寫作。有時,他還會去黑虎泉畔提水(他家離那里不太遠),經常把提水的所見所聞寫在博客里。有一年,曾提了兩瓶黑虎泉的水去西安拜見賈平凹,打通了采訪之路。所謂早走,就是乘火車或飛機出發時,早早到站,可以看書可以寫作,有領導問起,也不好再安排他事。早退就是無關緊要的會議及酒會,到一定程度就離開,避免醉酒和浪費時光。
逄春階喜歡杜甫的《蜀相》這首詩,其中前四句是: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鵬空好音。”他特別喜歡“映階碧草自春色”這句,因為句中藏有他的名字,這一句中,還有保持個性的意蘊在。
2012年12月23日,在山東省散文學會第五屆理事會擴大會議上,逄春階老師又給我題寫了“皆言者我”,“皆言”可組成“和諧”的“諧”,就像莫言是本名“管謨業”中“謨”字的分解。想起逄春階曾寫過“用筆說了很多話,然后沉默,此之謂‘莫言’”,相信這位同樣用筆說話的記者和作家,今后用“皆言”做筆名寫出的文章,會讓更多的人喜歡!我們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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