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成長史 城市世情書
——記劉玉棟和他的長篇小說《年日如草》
吳文峰
慣以“少年情摯”寫“滿紙鄉思”的山東青年作家劉玉棟,歷經15個月創作完成的長篇小說《年日如草》,繼今年6月由大型文學期刊《十月》第3期頭條刊發、7月作家出版社出版了單行本之后,
《年日如草》以出生在鄉村的曹大屯與城市的融合為題材,描寫了一個地質職工子弟,18歲這一年,通過“農轉非”來到城市,二十年來,在工作生活、愛情婚姻等方面的喜憂沉浮、成敗掙扎。被譽為是“一部力圖革新生活的個人奮斗史”、“一座城二十年的世情書”;是“中國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城市化進程的一個具體而微的縮影”。
其實,劉玉棟本身就是一個地質職工子女。這部長篇小說或多或少有一些作者自己的影子,即便更多的是來自于經驗上的。
(一)
劉玉棟,1971年出生在山東省慶云縣。1989年來到濟南。1992年開始寫小說,發表了諸如《八九點鐘的太陽》、《后來》、《黢黑锃亮》等城市題材的作品20余篇,但反響平平。直到1999年,他寫出的中篇《我們分到了土地》在《人民文學》上發表,引起了廣泛關注與好評。這時,他離開故鄉已經10年。
隨后,他又寫出了《平原六章》、《葬馬頭》、《火化》、《給馬蘭姑姑押車》、《幸福的一天》、《芝麻開門》等數十篇與農村、農民、農業有關的中短篇小說。這些作品的題材多是以少年的視角感知社會生活,以滿腔的思念描寫故土往事,徐緩,恬淡,童真,淡淡的憂,深深的戀,別具一格。也許是應了一句名言:距離產生美。蟄居在城市一角的劉玉棟,通過深入開掘童年和故鄉的記憶,一下子激活了創作的經驗和熱情,一系列作品發表后被《小說月報》、《小說選刊》、《新華文摘》等選刊轉載,并多次入選多種版本,好評如潮。作品結集為《天黑前回家》、《我們分到了土地》、《公雞的寓言》等。著名文學評論家施戰軍寫過這樣的評論:“玉棟用他秋后房前的陽光一樣的人文之暖體恤艱難時事,溫慰漸涼的鄉情。機智性情和老實厚道交融相成,隱秘著的痛楚和甜蜜真切地伴生在這個少年老成的作家的小說里,想象的輕易使現實的沉渾更加觸目驚心。他天賦敏感的內心、純正的文學態度和持續提升的小說素養,讓我們看到了正在氤氳生成的大家氣象。”
創作豐收。因此,劉玉棟獲得了第一屆、第二屆齊魯文學獎;短篇小說兩次入選全國小說排行榜。2009年成為山東省首批簽約作家。
(二)
劉玉棟的父親是一名地質技術干部,跑野外20多年,足跡遍布齊魯大地。作為一個地礦職工子弟,劉玉棟很小的時候就曾隨探親的母親感受過地質人的艱苦、流浪與神秘。后來,國家對知識分子家屬實行“農轉非”政策,他全家戶口由農村集體轉到其父戶口的所在地——濟南市,形式上完成了由農村人向城市人的轉換。也許是對土地懷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吧,劉玉棟面對工作機會的時候,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化肥廠——為盛產糧食的土地生產養料的地方。
高考落第后,到選擇工作之前的一段時間,劉玉棟住在位于濟南東郊郭店的野外地質基地,獨居一室,無所事事,孤獨又無聊。后來有了朋友,接觸到了文學,開始了新的享受。這段經歷,多年后被他寫進了自己的“創作自述”中出版:“應該說,我是偶然闖入文學這個世界的。……在那里住了一年多,慢慢又認識了幾個文友,他們有一個業余組織——綠野文學社,并不定期編印一本油印的小冊子,叫《山水情》。我先是接觸詩歌、散文,后又開始嘗試寫小說。說真的,我一下子就愛上了小說這個東西,因為他最有意思,可以編個故事來安穩自己。……雖然不會寫,但我還是寫的勁頭十足,就像一個勤奮的裝卸工,把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羅列一番,再“卸”在那份散發著油墨香味的刊物上。漸漸地,小說在我的身上產生了魔力,我開始為它著迷,開始進入到小說這個奇妙的世界。”
愛上寫作的劉玉棟,第一篇變成鉛字的作品是一首散文詩題目是《四季的山》,1991年8月日發表在本報的前身《山東地質礦產報》上,歌唱了地質隊員的生活,500多字,寫的很有韻味。隨后便一發不可收。先鋒寫作,題材廣泛。寫青春的騷動,寫城市的燈火,到后來寫農民對土地的感情,寫少年初始的生活體驗,寫百里之外故鄉的今昔。
1999年7月,劉玉棟的中篇小說《我們分到了土地》在《人民日報》發表后一炮走紅,里程碑般樹起了作品的現實主義風格。作品以一個少年的視角,描寫了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農村改革,把人民公社期間收歸集體耕作的土地,實行聯產計酬責任制,分給農民耕種的經歷。作品里的主人公“爺爺”,因沒有“抓”到理想的地塊竟傷心而死,表現了資深農民對土地的摯愛……這篇寫土地的小說也因此成為反映那段歷史最具特色的文學作品之一。被當時的人民文學編輯李敬澤稱為“劉玉棟的自信和從容令人贊嘆,二十年前的舊事在他的筆下新鮮飽滿,充滿生命的汁液,宏大的歷史事件化為個人的經驗和命運,化為歡樂、傷痛、迷惘和夢想……。”9月被《小說選刊》轉載時,編后記中這樣寫道:“《我們分到了土地》是一個秋天的故事。故事發生在二十年前,我們讀起來卻并不感到陳舊。那的確是一個發生宏大變革的時代,劉玉棟沒有寫變革的過程和結果,卻舉重若輕地讓人看到了變革來臨時人們心靈的震顫……劉玉棟閱讀生活,讀到了變革的力量,也讀到了生活中的詩意。”因此,劉玉棟獲得了具有新活力的新鄉土作家的贊譽。
(三)
十年再磨一劍。
今年春天,劉玉棟的長篇小說《年日如草》面世。
小說以正在棗城一中讀高二的17歲學生曹大屯,因為干地質的父親享受“農轉非”政策,一夜之間從一個農村人變成了一個城市人的經歷為開端,描寫了其進城后20年的人生遭遇及變故:高考失敗,招工進化肥廠,認識師傅袁國強一家,愛上師傅之女袁婷婷,后因聽說袁婷婷將和一個小混混棒子結婚,神情恍惚中按下電鈕,致使檢修儀器的師傅意外死亡。袁婷婷懷上了棒子的孩子,在棒子殺人進了監獄之后,在袁婷婷死活都要為棒子把孩子生下來而袁婷婷的寡母為之你活我死的關口,曹大屯“靈機一動”主動向袁婷婷求婚并結婚。八年后,棒子出獄,曹大屯與袁婷婷離婚,凈身出戶。此時,他早已離開了化肥廠,無奈來到朋友的鉆機上打工,當了一名地質隊員。夜里在工地轉悠,絆倒后摔斷了胳膊,在回城養傷的過程中,與過去在師母開的最后自己接手干的紅紅火火的蛋糕店里打工的農村女孩王小改蹭出火花,結婚生子。后來自己開店,艱難維持,弟弟出海,母親去世,父親天天練“獸行”,準備買小產權房正缺錢的時候,高中的班花也是他暗戀之人儲小青,打錢來請他幫忙教訓纏上自己當市長丈夫的“狐貍精”,他只收錢不辦事,袁婷婷和棒子離婚需要他出庭作證,他卻表現出要點錢的意思,被袁婷婷笑罵“你個狗日的,終于開竅了”……故事是瑣碎平常的,地名是真實存在的,背景是相輔相成的。作品中不光寫到了濟南的千佛山、黑虎泉、小王府街,泉城路新華書店,還寫了趵突泉復涌、全國運動會等新世紀以后濟南民間影響比較大的事情,期間還引用了一些濟南特有的方言俚語,讀來真實、貼近,別有一番滋味。
可以說,《年日如草》寫出了一個人的奮斗史,寫出了城市化進程中或在農村人向城市人轉換過程中獨特的一段悲情人生。因為他們這一類型的人,不同于那些大中專畢業生,有都市校園生活和畢業后工作無憂的先天性心理優勢;又不同于后來的打工者,遇到什么風吹草動,可以很自然退回到故鄉的家,與土地為伍;而他們“農轉非”之后,只能投靠城市,到城市扎根,無法回到從前。主人公曹大屯作為一個地質職工子女、作為泉城化肥廠的職工,經歷了學生、工人和老板三種身份,從懵懂少年到青春熄滅,然后人到中年,幾乎一事無成。和他有情感關系的三個女人,作為城市人,暗戀者和委屈求全者,都給他造成了傷害,惟有農村來的打工者讓他找到自信……為了生存,他必須逐漸適應,哪怕碰的頭破血流。
讀罷《年日如草》,掩卷深思,眼前始終晃動著作家本人的影子。前兩章,有點像作家的自敘傳。部分人物與細節,譬如當地質工程師的父親,遷往城市前夜一頭栽倒在炕沿上的奶奶等,曾多次在他的作品如中篇小說《芝麻開門》等中出現。不再為土地生產養料的劉玉棟,用成長經歷和個人體驗為廣大讀者生產了大量優質的精神食糧。他憑著豐富的經驗,為世界上獨一無二(應該是)的“農轉非”做注,為“到處亂竄,跟流浪漢似的”地質隊員立傳,為進城后不能很快融入、飽受心靈與生活困苦的地質隊員子女行文……可以說,這部作品為當今文壇塑造了一個新的文學形象。說到《年日如草》創作的初衷,劉玉棟曾說,關于這個題材已在心中構思了很久。他本身就是一個“農轉非”的受益者,“在我們居住的地質大院,像我家這種情況能占到三分之一。開始大家都很高興,覺得終于變成城市人了,可是真的走進來,才發現不僅僅是生存不容易,還有好多的不適應,身份雖然變成城市人,但心還是農村人的心,也可以說是城市文化和鄉土文化兩種不同文化在碰撞,就真的能把人撞毀。”寫作的當初,小說的題目不叫《年日如草》,而是叫《跳舞草》,寫了兩三次,每次都寫到三四萬字,寫著寫著就寫不下去了,把人物寫死了。后來讀《圣經·詩篇》,他發現了這幾句話:至于世人,他的年日如草一樣,他發旺如野地的花,經風一吹,便歸無有;他的原處,也不再認識他。心里豁然開朗。題目有了,一下子把作者心里的好多東西激活了。20多萬字的,用了15個月的時間,幾乎一氣呵成,沒有修改。稿子寄出去,很快來了消息,兩個月后就刊發了出來。
至于,為什么以濟南真實的地名為背景,劉玉棟這樣解釋:因為我熟悉這座城市,也喜歡這座城市。它含蓄、寬厚、包容、大度,和我們山東人的性格是吻合的。我在這里生活了20多年,濟南的泉水滋養著我,我幾乎所有的經驗都融入這座城市之中,我覺得我有責任讓更多的人來認識它、了解它,發現它那些寶貴和可愛的地方,探掘這座城市的精神所在。
劉玉棟默默地寫作、坦坦蕩蕩地做人。他并不太在意文學生存環境的好壞,他是懷著對文學發自內心地尊重和熱愛來進行文學創作的。
作家檔案:劉玉棟,1971年生。山東慶云人。1989年高中畢業到濟南就業并嘗試文學創作。1993年開始發表小說,在《人民文學》、《十月》、《天涯》等文學刊物上發表中短篇小說一百多萬字;著有長篇小說《年日如草》《天黑前回家》,中短篇小說集《我們分到了土地》、《公雞的寓言》和《鋒刃與刀疤》。短篇小說《給馬蘭姑姑押車》和《幸福的一天》曾入選中國小說學會評選的中國小說排行榜。曾獲首屆齊魯文學獎和第二屆齊魯文學獎。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作協簽約作家。現在濟南市文聯工作。
(注:中國國土資源報2004年曾以《少年情摯 滿紙鄉思》為題,介紹過劉玉棟)
注:2012年12月,想把齊魯風一年的稿子粘到中國國土資源作家網上,這是從2005年開始一貫的做法,也是在國土資源導報四版備注也被國土資源作家網專門在首頁的下面單列的一項。誰知,無意中編成了個人作品集內,發現后想刪了刪不了,只好找出近兩年來自己沒有粘上來的作品頂上,請領導、版主原諒(上下同,不再特別說明,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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