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2011年春,齊魯大地旱魃肆虐。溫總理親赴山東“問水”。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視,國土資源部緊急部署,省國土資源廳臨危受命,與我省有關部門緊密配合,與緊急馳援我省的抗旱找水打井隊伍并肩戰斗,發起了一場緊張有序的打井行動。40多天打成深水井1492眼,極大改善了缺水區人畜飲水困難及農田水澆條件。
自2月23日起,大眾日報及本報記者歷時月余,行程4000多公里,深入打井隊及臨沂、泰安、濰坊、濟寧、萊蕪等市10余個縣市區的20多個村莊,訪水問井。所到之處,百姓對打井行動交口稱贊。真可謂打井打到了百姓心坎上,一眼眼井,就是一個個民心樁。記者有感而寫,以報告文學形式再現了那場波瀾壯闊的打井場面。敬請關注。
目前,我省為山丘區找水打井工作正在進行中,我們期待著“打井圖”這軸長卷,更加精彩地舒展在齊魯大地上。
辛卯找水打井圖
大眾日報記者 逄春階 卞文超 本報記者劉義明 吳文峰
鉆塔生長的地方,遠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詩情畫意,
但迸出的帶著泥沙的漿液,可以洗滌我的靈魂!
——鉆井工老高寫的詩
引 子
2011年2月,山東大旱。大部分地區已連續半年無有效降水。受旱麥田面積達到3400多萬畝,有5000多個村莊164萬人飲水告急!
2011年2月2日至3日,農歷臘月三十到大年初一,溫家寶總理到山東查看旱情。他說:“未來一段時間是否有降雨尚難預料,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
溫家寶總理在濟寧查看旱情!
辛卯春節,山東省的主要領導是在抗旱部署會和現場調研中度過的。
正月初三(2月7日)上午,山東省抗旱二級響應啟動。
正月初七(2月11日),省國土資源廳、省地礦局、省煤田地質局等在節后首個工作日即召開聯席會議,發出找水打井令。
正月初九(2月13日),國土資源部徐紹史部長親赴山東,參加全國國土資源系統支援旱區抗旱找水打井行動啟動儀式。 同日,四川、中國地調局找水打井隊緊急馳援山東。
正月十九(2月21日),我軍兩大給水團奉命開赴沂蒙山區。
一年后,我們追蹤采訪,展現在我們面前的那幅激動人心的辛卯打井圖,依然清晰如昨。
第24眼井
走進朝陽莊,正逢霏霏春雨,細密的雨腳,打濕了村碑上的字:“明朝初期,孫田兩姓來此建村,因位于北大山之陽,故命名為朝陽莊。”小村現屬東平縣接山鎮管轄。青石砌就的石屋與裊裊炊煙,雞鳴狗吠,蜿蜒胡同,襯出山村的幽靜。
73歲的牛開瑞,挓挲著白胡子,扒著門框往外瞧,他不戴葦笠,皺紋縱橫的額頭讓雨洗得發亮;62歲的王秀芹站在胡同口,也沒打傘,齊耳短發淋在雨中,已開始滴水。這是多年的習慣:讓雨淋淋……
上圖左二沒打傘者即為王秀芹!
“往年一下雨就打開水窖接水。”他們的井窖里都養一條小魚,魚活著,說明水能喝。如果白魚肚子漂上來,水就洗衣裳用。
牛開瑞抹一把臉,擰開水龍頭,嘩嘩之聲,驚醒了彎腰的老伴,老伴站在屋門口,正要跳腳罵,瞥見了我們,轉怒為笑,示意老頭快關了。“缺水,缺怕了。”
王秀芹現在有時做夢,還經常夢著去外村挑水吃。擔著兩個桶,天不亮,就去排隊,石板路上,“吱溝吱溝”的水桶和扁擔鉤子摩擦的聲音,從三更起就此起彼伏。
朝陽莊有句民諺:大姑娘糊墻上,也不嫁到朝陽莊。“俺嫁過來,就盼井,一盼盼了四十多年。”
朝陽莊沒閑著,一直在打井。六十年打了二十眼,全是干眼兒。我們在村里溜達,打出的巖芯隨處可見,有的拿來壘豬圈,有的當碌碡壓場。村北頭,壘有一個小場院,83節光滑的巖芯,挨密挨,排成長長的“一”字。這沉重的石頭鎖鏈,鎖住了朝陽莊,朝陽莊的村民有上百人不堪忍受無水之傷,遠走他鄉…
上圖:逄記者在朝陽莊數巖芯,1,2,3,………………83段
刺眼的巖芯,是朝陽莊沉重的“村志”。
去年正月十三(2月15日),四川煤田地質局135打井隊副隊長李年芳領著隊員來到朝陽莊,看到的也是這些巖芯。和打井隊一起來到朝陽莊的,還有山東省物化勘查院等地勘單位的專家,三天里,查勘地形,確定了幾個備選井位。
朝陽莊第21眼井要開鉆了。
說來好笑,打井打怕了的朝陽莊人,竟然到了迷信的程度。要先在井位處給龍王爺上供、發喜錢,打井開始,村里的所有婦女包括小女孩都回避,說是怕驚了龍王。王秀芹她們這些挑水挑腫了膀子的女人們,都在家里虔誠地燒香、磕頭……
鉆機鉆到120米,鉆頭突然死死卡在了井下的巖層里。這眼井失敗了。
朝陽莊第22眼井開鉆時,剛剛下了一場薄雪,天氣異常寒冷。鉆機濺出的泥水灑在打井隊員身上,都結成了冰。
鉆井深度220米,又是一個干眼井!
32歲的村支書李強蹲在雪地上,手抓著腮幫子,哭了。
連鉆兩眼井,已經超出了打井隊的工作計劃,是放棄還是繼續?面對村民們渴望的眼神,當時,泰安市、東平縣國土資源系統的負責人最后決定,再打!
第23眼井,打到230米。不知誰喊了一聲,“出水了!”千真萬確,大家期盼已久的結果終于出現了,井里見水了!消息迅速傳遍了全村,大家壓抑的心情一下子興奮起來。但是,只過了不到一天,人們的心情又結了冰。原來,雖然見水了,但水流量卻如天女散花,星星點點。
第23眼井仍然是一眼廢井……
聽說縣國土資源局局長劉景倩還沒走,李強小跑著湊上去,還沒到局長跟前,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就冒出了淚。劉景倩,名字女性化,但卻是個七尺男兒。他給李強遞上紙巾:第三眼水量雖小,但證明地下有水。咱再試試。只要有水,就能打出來。
機緣巧合,廣西桂林來的中國地質科學院巖溶地質研究所的唐主任和梁永平工程師來了,兩位都是全國知名的找水專家。他們踏遍全村的溝溝坎坎,徒步行程十幾公里,查看地理地貌,巖層走向,還對一些斷裂進行了詳細研究,認為地下有水,盡管過去一左一右都打過井,但井眼位置不準確。為慎重起見,又從中化地質礦山總局泰安地質勘查院和山東省地礦局第五地質礦產勘查院調來先進儀器勘測論證,最終確定了井位。
打井隊再次進駐朝陽莊。
當第24眼井鉆探到90米位置時,奇跡終于出現了,隨著鉆桿的轉動,地下水噴涌而出,當鉆到180米時,水量進一步增大,當鉆探到210米時,每小時上水量達到30立方米。
朝陽莊打出井水的喜訊,瞬間傳遍大街小巷。被“囚禁”在家里的婦女們,第一撥跑到井邊上,用手去接那甘甜的水喝,而53歲的李廣良點上了鞭炮,一聲聲炸響,在北大山周圍回蕩……
村支書李強代表村民給打井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面頰上流下了晶瑩的淚滴,李強的淚水,這次不帶苦味……
上圖 左為年輕的村支書李強!
我們站在第24眼井前面,邊上是村里新立的“民心井”碑,碑上一字一句詳細記錄著打井的過程。
朝陽莊春雨泡過的黏土,纏住了我們的腳,也纏住了我們的思緒。抬頭處,滿坡的返青麥苗,正憋足了勁旺長,一派豐收好年景。
上圖,樹在朝陽莊村井旁不遠處的一面影壁墻!
滴水之恩,便當涌泉相報
在新泰市禹村鎮東沈東村,有座清真寺,寺始建于明洪武年間,后經清康熙、乾隆、道光、光緒年間等數度重修。寺內4塊古碑,密密麻麻記錄著村民慈善捐款的名單,字跡已經模糊,其中有光緒廿九年立的一塊碑,村民李朝鈞一次捐出二畝地。
這是一個民風淳樸的回民村。
2008年,汶川大地震,這個500多戶并不富裕的小村,一上午就自發捐款11萬元。
捐款地點設在門口北邊的月臺上,靠著影背墻。墻上寫著“愛國愛教”四個大字。村兩委、清真寺管理委員會具體組織,家家都來了代表,少的拿一百,多的三四千。
上下圖,2012年3月1日記者新泰東沈東村采訪。
去年春,東沈東村大旱,人畜吃水困難。四川省核工業地質局283大隊奉命來山東打井,他們第一站就到了東沈東村,當聽說東沈東村村民踴躍為災區捐款的事兒,現場指揮陳運偉激動地蹦出一句:什么都別說了,鉆吧!
正月十七(2月19日),完成定井,正月十八開鉆,晝夜不停,“他們飯顧不得吃,水顧不得喝,滿身泥漿給俺打井,俺睡不著。”村民馬洪軍白天黑夜靠在工地上,義務為隊員做飯。
正月二十日(2月22日)凌晨1:40,東沈東村鉆井出水,打井深度154米。
正月二十三(2月25日),山東省國土資源系統抗旱找水打井技術指導組對這口井進行驗收。從鉆井工藝、成井質量、出水量等均達到設計要求,專家打分平均值達到90分,為優質工程。這也是山東打井行動驗收的第一口井。
驗收完的那天下午,二百多名穆斯林村民自發來到清真寺,35歲的阿訇依布拉欣?馬洪平領誦,村民們虔誠地為這口井,舉行了《古蘭經》首章誦經儀式。
“滴水之恩,便當涌泉相報。聽多了,就成為套話,但在俺村,竟然成了真的。井水,不就是涌泉嘛。”56歲的馬文嶺說,為汶川災區捐款,他捐了200元錢。
感慨的豈止是馬文嶺!
四川地礦局403地質隊,奉命到蒼山打井,聽說蒼山村民自發湊大蒜支援四川災區。他們大為感動。正趕上雨雪天,隊員都感冒了,喝碗姜湯接著干;鉆具凍住了,隊員用開水澆,用鐵錘砸,他們著急。地質隊建設工程經理王銳說:能爭一秒,是一秒……
對于在北川親歷過災后重建的馬建忠來說,來山東支援找水打井更有一層深意。“5·12”汶川特大地震后,馬建忠從四川省冶金地勘局來到北川縣國土資源局掛職任副局長。他親眼目睹三萬山東援建大軍來到北川,駐扎在這里800多個日夜。這次來山東濟寧擔任抗旱找水打井前線指揮長,馬建忠感到肩上的責任很重:“山東捐了我們一座城,我們只是打了一口井。”語言雖樸實,但句句貼心。
元宵節(2月17日)那天,四川抗旱打井青年突擊隊在沂水縣崔家峪鎮對荊峪村打井,剛扎下營,就從村民口里聽來一個“一擔水挑兩年”的故事:七十年代,這個村一戶人家,除夕夜吃餃子等水下鍋,男人到8里外的山泉挑水,過了十二點還不見來,女人迎到半路上,見男人正守著瓦罐片子哭呢。原來,這男人趕路時,看見別人家已在“發紙馬”,心里一急,腳下絆倒,水罐子摔碎了。這挑了兩年的水,灑在了路上。回去挑,不光路遠,連罐子也沒了。夫妻倆垂頭喪氣回到家,把一蓋墊餃子燒著吃了……
聽著辛酸的故事,看著腳下干巴巴的點火就著的麥苗,血氣方剛的四川小伙子們,激情被點燃了。
鉆機長李軍不適應氣候,晚上睡不著,要求上夜班,但連續3天夜班操作機器,手腳被凍傷,值完夜班休息時疼痛難忍,于是連軸轉又干起了白班。
鉆井鉆得不順利。由于巖石堅硬,地質復雜,已造成5個鉆頭損壞,2個井眼報廢。
村民端來熱騰騰的元宵,提來串串紅辣椒,他們吃不下。機長羅為民說,當時大家都急瘋了,請求空運鉆頭。18日晚,從成都空運來了專門對付“鐵質巖石”的大型鉆頭,到達濟南機場后,隊員們取上貨,馬不停蹄趕到工地,深夜11點鐘,鉆機再次啟動,當鉆機突破了36米處堅硬巖層的時候,大家伙兒才松了一口氣。
深度打到78米,井眼中噴出的水花夾雜著石沫洶涌而出,羅為民在提起鉆桿的時候,沒來得及躲閃,被噴出水濺了一身。
上下圖7張,2012年2月25日,記者在沂水縣對荊峪村采訪。
一年后的3月25日,站在碧綠的麥田里,對荊峪村的支部書記張德東對我們說:現在,家家吃上了深井水。人家四川人,這么遠來給咱打井,圖啥?想想汶川地震那會兒,俺捐的款太少。
不少,只要捐了,就不少;只要伸出援手,寒冷就少一些,溫暖就多一些。愛心無法用數字來衡量,愛的能量是不斷被激發出來的。
一直記住對方的好,人間就多些美好。
“八路”重返沂蒙山
辛卯新年剛過,沂南縣張莊鎮新莊村家家戶戶的春聯,映出了滿門紅,恰與一面高高的鉆塔上的軍旗相對。鉆塔是什么時候豎起的?村民們正月二十一(2月23日)一大早起來,都覺得奇怪。
原來,為不打擾鄉親,蘭州軍區給水團第一梯隊深夜在打井工地悄悄扎營。這支被譽為“西北水神”的找水部隊,是從寧夏星夜趕來的。在汽車燈光的映射下,連夜卸載物資,整理裝備,平整場地。沒吃一口熱飯、沒喝一口熱水,沒解開一個背囊,只為一個目標,第一時間開鉆。
隆隆的機械轟鳴聲,震得新莊村頭上的草垛都顫。這聲音,把全村的鄉親們都召喚過來。
“開鉆!”10時整,一聲令下,該團鉆井二連二班班長、操作手沈亞峰推動操縱桿,只見鉆機轉盤飛速旋轉起來,渾濁的黃色泥漿不斷從鉆桿下涌出。
不料,鉆到20米就遭遇沙石層。如果采用常規的泥漿正循環鉆進工藝作業,這眼130米深的井至少要半個月才能成井。半個月?不成!消息傳到了蘭州,軍區機關第二天就派專人送來了先進的空氣潛孔錘,改用新裝備、新工藝后,鉆進速度一下子提高了10倍。
人員三班倒,機器不停歇。26日凌晨,當這眼日出水量600立方米的機井終于成井時,鄉親們歡呼著擁了上來,與渾身泥漿的官兵們抱了又抱,喜悅的淚水灑在一起……
“穿戈壁,走大漠,越溝壑,爬高坡,負重前行探水源;迎風沙,冒嚴寒,住帳篷,喝苦水,披星戴月打井忙。”這副楹聯是群眾送給抗旱一線給水兵的最高褒獎。
秦春光,山東濰坊人,鉆井二連二排新兵,他與其他赴山東參加這次抗旱打井任務的23名新兵一樣,提前15天下連,下連一小時后,就趕赴打井一線。作業點離家很近,領導安排他回家看看,他不回。他說:“我不會打井,不懂技術,只會干些業余活,在我的家鄉,班長24小時圍著鉆機轉,我當然要24小時圍著班長轉……”
而有著“草原水神”之稱的北京軍區給水工程團打井抗旱突擊隊第一梯隊經過1400多公里的長途跋涉,于2月22日中午12時抵達萊蕪火車站。緊張卸載后,22日下午,突擊隊趕赴蒙陰縣垛莊、聯城、界牌、常路等鄉鎮。于22日晚上,在蒙陰縣垛莊鎮古泉村村民的熱切期盼中,第一臺鉆機正式開鉆作業。
“子弟兵馳援沂蒙,軍愛民、民擁軍的感人場面,仿佛回到了硝煙彌漫的戰爭年代。”臨沂市國土資源局局長李彥普感慨說。
沂南縣“沂蒙紅嫂”協會的30多名姐妹們搬著水果、奶粉,提著大包小包,像過年一樣,來到張莊鎮新莊村打井井位,熱情慰問子弟兵。
在蒙陰縣垛莊鎮泉橋村,村婦聯主任孫玉鳳看到打井隊官兵還沒顧得上吃飯,便和王清香、段淑榮等8人一起,做好熱氣騰騰的飯菜端到了井位上。
在蒙陰縣常路鎮山泉官莊村,村民李萬銀、王玉福得知北京軍區給水團的官兵要給村里打井,連忙騰出了自己正準備結婚用的新房,幫官兵們安家。聞名全國的支前模范“沂蒙六姐妹”、86歲的伊廷珍老人激動萬分,自己身體不適,她一大早就囑咐女兒兒媳、孫子孫女帶著雞蛋和水果到一線慰問打井官兵……
正月二十八(3月2日),來自寧夏的給水兵已連續奮戰12晝夜,指揮部決定部隊休整一天。官兵們洗完衣服后,拿著水桶、掃把等工具來到曾在淮海戰役中擔任過支前婦救會會長,如今已是90歲高齡的尚其英老人家中,忙著為老人提水、掃院子。尚其英老人握著戰士們的手說:“八路軍又回來了!”
“俺這是給俺老家打井啊”
辛卯年二月十一(3月15日),大眾報業集團工會主席耿春平就和省地礦局找水專家程秀明來到莒南縣大店鎮前官莊村找水。老耿的口頭禪是“俺這是給俺老家打井啊。”“俺老家”,指的是大眾日報的創刊地——沂蒙老區。
這是大眾日報與地礦局合作為沂蒙老區打的第四眼井。老耿穿的硬底旅游鞋,成了專用“打井鞋”,鞋底都磨平了,他5年為打井跑臨沂跑了50多趟。
說起打井,還有段故事。1985年麥黃時節,沂水縣云頭峪接到通知,大眾日報社要在村里召開創刊46周年座談會。這讓云頭峪鄉親又喜又愁,喜的是終于能見到親人,愁的是,沒有水招待那些老八路。當第一任總編輯匡亞明、第一任社長劉導生看到老房東那寒磣的家當,還有因缺水而干癟的嘴唇時,沉默良久。
兩位老報人盯著院子里那高過頭頂的月季花,這是報紙創刊那年同志們栽下的,劉大娘說,天再旱,也得弄點水澆澆這棵花,這可是俺的心肝兒。一句話,讓老報人潸然淚下。當年沂蒙人為革命奉獻的是鮮血和乳汁,我們難道不能報之以甘泉?
1990年3月,大眾日報社20多名年輕記者和編輯來云頭峪尋根,看到“老家”缺水的干癟狀況,回濟南就向剛擔任社長的韓喜凱匯報見聞。韓社長聽罷,眼汪淚水,當即趕到“老家”慰問,從報社擠出十萬三千元,十萬元解決吃水,三千元給老房東劉茂菊蓋一座瓦房。
云頭峪終于有了容量為12000多立方米的大蓄水池。
劉茂菊新蓋的瓦房落成了,她請韓社長寫幾個字,韓社長寫了“銘記當年”,至今這四個字,還刻在那瓦房的門楣上。
2007年大眾報業集團新一屆黨委決定,每年為老家辦一件實事,第一件事,就是打一眼深水井。
集團黨委決定,就是打不出水來,也要給村里買輛拉水車,解決吃水問題。“這是我們欠老區人民的一筆‘債’,我們一定要還上這筆‘債’,報答老區人民的養育之恩,從惠及長遠的角度為老百姓辦一件實事。”
我省找水打井的“王牌軍”省地礦局獲知此事后,伸出援手。局黨委書記、局長鄭金蘭說,為云頭峪這樣的革命老區找水打井,我們不考慮經濟利益,為老區人民做點實事,值得。
他們先是在村北打了口200多米深的井,沒水。找水專家又7下云頭峪,最后確定井位,繼續打,水井鉆探深度達到397.06米,終于打出了甘泉。
2009年1月1日,大眾報業集團慶祝創刊70周年,那塊從云頭峪運來,標有“397.06米”字樣的巖芯,赫然放在省博物館的展廳里,底下鋪的是紅綢子……
耿春平說:“前官莊村這眼井,打了194米。最難打的是沂南縣的小洼村那口井。”
小洼村是個自然村,屬于馬牧池鄉柳洪峪行政村。柳洪峪形狀類似一個口朝北的大布袋,三面全是高山。從1939年10月到1946年9月,7年時間,大眾日報社的戰時印刷所就設在小村。但這個村,一直缺水。
2010年過了春節不久,雪還沒化,老耿和程總就來到了,前后來了兩次。這里地質太復雜,程總壓力很大,都失眠了,他怕有閃失。井打到370多米,還沒有出水的樣子,還打不打?打井隊的領導和程總他們說,打!是所有打井人的誠心感動了老天,是小洼村老鄉的福氣大,井打到455米,打出了礦泉水,一天能出160多立方水,夠1000多人吃的。
83歲的老黨員聽說村子北山腰上出水了,專門跑去看個仔細,他看到打井挖出來的“石柱子”(巖芯)堆滿一地。老漢十分激動,當即找來個小推車,拉回家幾塊作紀念。其中把一塊直徑有30厘米,高50厘米,通體光滑的巖心作為瑞石放在了大門口。他說:“這石柱子我要永遠放在門前作紀念。”
打出井來,還要配套,經過185天的晝夜施工,井水送到了前官莊村全村280戶村民家里。
2011年的10月18日,一大早,莒南縣大店鎮前官村的男女老少,來到街頭,手里捧的竹籃,裝滿了山楂、棗、核桃。他們夾道歡迎的是一群辦報人。
在前官莊村新井通水儀式上,大眾報業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總編輯傅紹萬的一番話說出了大家的眼淚:
“……我們多數人,來自普通家庭,本來對群眾不會沒有感情。但是,我們進了城,住進了高樓大廈,離他們遠了,感情就會慢慢淡了。感情是在和群眾打交道中產生、加強的。了解群眾的生產生活,就會對我們的思想感情產生影響。他們笑了,能引出我們的笑聲。他們訴苦水,能讓我們流淚水。他們的難處,能讓我們放不下,變成我們的掛心事。在幫助他們做事情的過程中,和他們的心就貼近了,感情就深了。我們和省地礦局為鄉親們打井,已經連續4年,打了4眼。在沂南小洼村,打了455米,差不多一里路長。這么難,一直打,就是一種感情推動著。報紙創刊地的鄉親為我們做了那么多事,沒一句怨言,不要求回報。我們為他們做了一點事,他們就記在心里。那年過春節,我和地礦局鄭局長收到了一份特殊的年貨,王莊云頭峪的鄉親送來的一籃子炸肉、炸丸子。禮輕情義重,我們被深深感動了。這種感情,是真感情。感情不是同情,不是憐憫,不是施舍,是一種平等的交流、交往,是以心換心。有了這種真感情,看基層,看群眾,看進眼里的會不一樣,立場會不一樣,視角會不一樣,才能真正言大眾心聲,真正使報道有益于群眾……”
耿春平說,大眾報業集團和省地礦局聯合打井,僅配套一項,投資就達300多萬元,為老百姓安裝、配套了標準的自來水設施,800多戶4000多人吃上了甘甜的自來水。
春去春又回。耿春平又穿上他的那雙“打井鞋”,跟程秀明上了沂蒙山。報人打井,打上癮了。
二起樓村軼事
走進二起樓村,已近傍晚。夕陽撫摸著片片青石,片片青石壘的是院墻,砌的是石房,鋪的是街巷。片片青石,都經過了人的手。
這壘、這砌、這鋪,灑下了多少人的汗水?濃縮了多少人的智慧?掩埋著多少辛酸故事?青石是會說話的,只因藏得太深了,好像沒說。
一位叫王澍的建筑大師懂得“石語”:中國農民砌出來一小段石墻,在美國都可以稱得上是文化遺產。
上圖左為為二起樓村支書肖思拴。
青石板上站著清癯老人肖思俊,78歲的肖大爺站在槐樹下指著自己的房子說,我就是在這個房子里生的。老人身影投在青石上,長長的身影里站著一只小狗,黑嘴巴兒的小白狗,搖著尾巴看著我們,目光清澈。
老人身邊,站著一座石砌的二起樓,小村因此而得名。小村和樓哪年所建,不可細考。樓邊躺一殘碑,是清道光八年所刻。距今154年矣。
小村得以保存,因被遺忘。村民一大半遷走,獨留空空石房。為何?缺水!
二起樓上的石頭雕塑,據說象征著原始的崇拜!
二起樓村家家都有水窖,就是靠水窖生存。尋常的水流子都流向街外,但在二起樓村的街上卻不見水流子,因為所有的水流子都引向院內。下雨時,主房、廂房或者南屋房頂積聚的雨水都由水流子流向天井里的水窖。
我們看見,村西有個大的蓄水池,名叫“四清池”,是1964年所建。村支書肖思拴說,閉上眼睛,還能看到當年建設“四清池”那人歡馬叫、挑燈夜戰的場面,那可是小村最熱鬧的日子。
上圖為1964年修的“四清池”,名字帶有強烈的時代烙印和政治色彩!沒有深井前,人們就和這里的雨水積水!
肖思拴古銅色的臉上洋溢著喜悅,他話鋒一轉:去年正月十七,小北風刮著,凍得打哆嗦,說是來了打井的,全村人都來了,紅旗一插,又熱鬧了。過去,為打井,花了四五百萬元,一眼,一眼,都是干的。這次能打出來?
正月十九(2月21日)晚上9點,施工人員進駐二起樓,沒有人動員,幾十名村民自發幫助施工人員從車上往下卸機器,搬設備,一直忙到深夜,機器設備才安置好。村里79歲的李保英老人說,她在這個村子里生活將近60年,每天都在為用水發愁。得知打井隊來了,她不顧兒女勸阻,趕到現場去,用她的話說:“看看有能幫上的忙就幫幫,沒有能幫的,在旁邊看著他們打井心里也美滋滋的!”
六名施工人員搭帳篷休息,由于帳篷不是特別大,只能容納五個人,就是五個人睡也非常非常擠。最年輕的22歲小伙子薛斌主動要求睡在運機器設備的貨車駕駛室里,工友們過意不去,但是他卻笑著說:“沒事”。
三天,出水了。村里放起鞭炮。井深297米,每天出水124.69立方米。這可是點睛之“井”!二起樓活了,熱鬧了。
老人們紛紛打電話告訴在外打工的子女,咱村有水了!咱村有救了。肖思拴琢磨了一晚上,給省國土資源廳廳長徐景顏寫了一封長長的感謝信,寫到動情處,竟然淚流滿面。
因為缺水,而舉家遷到濟南八里橋的肖允棟專程趕回來看家鄉的井,在小村里轉了五六圈兒;在威海打工的肖允林,聽說出水了,專門請假回來看,還有肖德發,第一次不用從外地捎水進村,他的步履走得急促,……
攝影愛好者慕名來了,驢友們慕名來了。
電視電影《家住泰山》劇組來了,二起樓村成了主要外景地。演員在村里呆了20多天,“大衣哥”朱之文也來了,喝著清澈的井水連連說:不孬,不孬。
二起樓,因為有了井,有了水,審美價值一下子凸顯出來。古村落、二起樓、石塢洞、神仙溝、八國崖、九龍井、四清池……
上稍村軼事
山路崎嶇,越野車晃得頭暈。過了腰莊,才到上稍村。腰莊居山之腰,上梢居山之“梢”(后改為“稍”)。這個藏于深山的小村,隸屬青州市王墳鎮管轄,有七百多口人,三十年出了一百多個大學生。家長用“水”教育孩子,考上大學,能喝夠水,還能洗澡。
嫁到上稍村二十多年的譚興會,直到現在還埋怨當年的媒婆,她娘家在山南邊——臨朐縣的傅家峪。“俺娘家缺水,俺從記事起,就是到三里外搶水。想著找個不缺水的婆家。誰想,媒人介紹到上稍村,比俺娘家還缺。當新媳婦,洗臉,量了兩茶碗水,算是撩了撩指頭……”她的丈夫,戴著灰絨線帽,穿著黃球鞋的馮云樸說,剛安上自來水,媳婦黑夜爬起來,端詳著水龍頭,發呆。
上下圖,譚興會(女)和丈夫一邊干活一邊接受記者采訪,笑意寫在臉上。
上稍村村民湊錢先后打過五次井,都不出水。山東省第四地質礦產勘查院的專家來了。勘察了整整兩天。聽說打井,57歲的張俊亮直搖頭。他不相信能出水。
正月二十四(2月26日),開始鉆井,一鉆就鉆了半個月。青州市國土資源局地環科科長王志強說,青州地處山地和平原的交界處,地下多是玄武巖。之所以用這么長時間,因為上來先用的磨盤鉆,后來換了潛孔錘。青州是第四系井,上面是土,下面是巖石,所以中途要換鉆頭,成本高,費時費力。
二月初九(3月13日)晚上八點多鐘,打井成功。最終井深238米,出水量每天240立方米。
青州上稍村去年打井的地方(上圖)今年早已蓋好了機井泵房(下圖)。遠山依舊在!
井水出來了,水花濺起五米多高,如放大了的禮花。村民圍著欣賞。而精明的焦發強則開始琢磨村前的那座山。
他要在山上建個山雞養雞場,把水引過去。
半山腰上,簡易的白房子,格外醒目,山谷間回蕩著嘹亮的雞鳴。我們爬上去,用了一刻鐘,累得氣喘吁吁。張俊亮說,過去挑水,有時就要翻山。
焦發強不善言辭,一臉憨厚的笑,問他什么,他就講什么,聲調很高很高,像是在喊,這是常年喊山喊出來的秉性。他說,去年養了2500只雞,其中山雞賣了1000只,一只平均85元。賣山雞蛋1000多斤,每斤15元。一算就是10萬元。我的雞和蛋都好賣。雞喝的是礦泉水,散養在山上。
有了井,山坡也生金。焦發強聽說我們來寫打井的事,說你們等等,我給你們點山雞蛋帶上嘗嘗。我們好說歹說,才謝絕了。
上稍村盛產柿子、山楂。有了水,林果大豐收,村里的林果加工廠也跟著紅火起來。
上下圖上稍村高大的柿子樹!
娘家是臨朐的譚興會說,俺娘家,也打出水了。
她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下圖為譚興會
45歲的張九禮家小院整齊,房屋寬敞明亮,客廳里瓷磚整潔,還有一間干濕分離的淋浴房。張九禮說,以前洗不起熱水澡。洗澡不怕費電,怕費水。
張九禮家小院前有兩個存水的大水池,在打井之前,每到雨季,就在水池里存水。現在水池里鋪滿落葉,已廢棄不用了。
山頂上的秧歌
二月初九(3月13日),傍晌天時,馬興志家的天井里,支了一口大鍋。干柴鍋底下嗶嗶啵啵響,滾沸的熱氣向上飄著、飄著,然后偏向南,跟山頂井架上的紅旗飄的是一個方向。站在東山頂的打井隊員都能看到。
馬興乾、馬興春兩人忙活著殺羊。兩只羊,一只一千塊錢。準備慰勞打井隊員。馬興春一邊抓著羊肉往鍋里放,一邊笑著嘟囔:“馬凱家山頂上的那片地,咱都不要。嫌澆不上水,看看,偏偏就在他地里打出了水。真叫風水輪流轉啊。”
一年后的3月7日上午,我們站在臨朐縣龍崗鎮馬家辛興村打出的水井旁。40歲的馬凱家戴著絨線帽,在摟麥苗。他說,原來山頂上的這片地,沒人要,我要了,也發愁,種花生,澆地得從山底下往上拉水,上來下去五里路。現在打上井了,我準備種櫻桃。按現在的行情,四年后,一畝櫻桃,能賺小二十萬元。
上下圖 臨朐馬家辛興40歲的馬凱家戴著絨線帽接受采訪。他說,現在打上井了,我準備種櫻桃。按現在的行情,四年后,一畝櫻桃,能賺小二十萬元。
56歲的村支書馬興軍說,我們這里祖祖輩輩就是靠天吃飯。去年干旱得厲害。正月十四,從保定來的打井隊來找水。找來找去,說在山頂上打。我說,山頂上怎么會有水?如果山頂上打出水,周圍3000畝地都能自流灌溉。探井找了11個點,最后,還真是定在了山頂。真神了,竟然打出來了。
鉆機往山上運,碰上雨夾雪,路上打滑。幾十個村民,就把自己家大棚上的草苫子拿下來,鋪在路上,從山下鋪到山頂,100多米。
來自河北保定,中國地調局水環地調中心的運輸車,一點點地往前爬,看著老百姓鋪在路上的草苫子,看著站在寒風中,夾道歡迎的村民,水環地調中心副主任邢衛國和隊員們激動地棄車步行。
仔細端詳王強,胖乎乎的,頭發戧著,兩只眼眨巴著,怎么看都像個粗心漢,可是這個臨朐國土資源局的局長,在去年3月8日一大早,就跟同事來到打井工地聯歡。跟誰聯歡?水管中心有兩個女高工,一個叫李巨芬,一個叫朱慶俊。給她倆過三八節。“你們都是高工,但到了俺臨朐,就成了高級農民……”王強的主持詞話音未落,兩個女高工眼里已經有了淚花。男隊員也抹起了眼淚。水管中心書記甘行平說:“給美女過節,男爺們兒怎么也抹淚了?”其實老甘的眼窩也是濕的。
鉆機旁,圍滿了村民。在機聲轟鳴中,村民張德臣產生了個想法,急匆匆下山,回村,找出已經落滿灰塵的鑼鼓家什,擦吧擦吧,“當”地敲一聲脆鑼,成!滿街里招呼,程秀娟、趙元華、張玉秀等婦女趕緊找紅綢子,井快出水了,咱到山頂上扭秧歌去。
真快,臨時秧歌隊排得還不熟練,《三句半》節目的臺詞還沒湊全,水就涌上來了。他們什么也顧不得了,披紅戴綠,趕緊往山上一路小跑,在寒風中,八個人哈出的熱氣,在山間飄散。
大紅綢子舞起來,鑼鼓敲起來,秧歌扭起來,鞭炮響起來。
時至正午,馬興乾、馬興春也忙活完了,滾燙的羊肉湯端上來……端出的是滾燙的情感。
打井隊悄悄撤離,馬家辛興村的村民聽說后,提著花生、山雞蛋,栗子,追到20公里之外的縣城。
據說,臨朐解放那年,軍隊從山上走,當時的村民,也是這樣,扭秧歌、送羊湯,敲鑼打鼓謝親人。
滿頭白發、61歲的馬興升趴到水管上就喝,褂子褲子帽子上都濺上了水。這個鏡頭被攝影師拍了下來。他對我們說:“上級給打的是救命水,是致富水。不下雨,俺一畝麥子打百十斤,去年有了井,一畝打了一千二百斤。”
上圖 雪后道路泥濘,辛卯年春找水打井時,臨朐縣馬家辛興村為施工人員在路上鋪了草苫子。
上下圖 辛卯年,臨朐馬家辛興村民喜飲地下甘泉。
上下圖 臨朐馬家辛興村去年用機井水澆地的村民,今年接受記者的采訪。
辛卯年七月初一(7月31日)傍晚,飽含著山東臨朐人民一片心意的兩噸多新磨好的面粉和麥仁,千里迢迢運至河北保定的中國地調局水環地調中心大院。
上圖,辛卯年春,臨朐人們送錦旗給中國地調局水環中心在打井出水現場。
上下圖,辛卯年夏天,臨朐人民千里送新賣到位于保定的中國地調局水環中心,受到熱烈歡迎!
“送去的這些面粉及麥仁,就是用馬家辛興村豐收的麥子加工而成的。”濰坊市國土資源局局長劉樹亮說。
2012年3月6日傍晚,濰坊國土資源局劉樹亮局長等接受記者采訪。(上一,下三圖)
流淚的找水專家
采訪發現,找水專家都特別沉著、特別淡定、特別專注。因為他們考慮問題,是按億年來計算,時間跨度大,在他們眼里,人是渺小的,渺小到微不足道。他們給人的印象,乍看上去有點兒“冷”。
但是這次集中打井行動,找水專家殫精竭慮、千方百計。
為什么那么投入?因為有個“情”字牽著,專家動情了!
中國地調局找水專家和山東省地礦局第五地質礦產勘查院的水文地質專家在岱岳區的二起樓村找水,轉悠了兩天,找不到,他們擰緊了眉頭,想退。
這時,他們看到一個放羊老漢,用腳踢山路上的石子兒,把石子兒踢到溝里,踢了一塊,又一塊。皺紋滿臉的放羊老漢說,聽說打井隊要來俺村了。要過車……
找水專家的眼睛濕潤了。
回頭繼續找,終于在山頂上定了井位。
姚春梅,省地質環境監測總站總工程師,說話慢條斯理,但在抗旱找水定井的現場,她卻是敢打硬仗的“鐵娘子”。
臨沂蒙陰縣匯泉峪,祖祖輩輩沒有水吃。姚春梅來到當地調查現有水文資料發現,找水在匯泉峪是個“老大難”問題,基本上可以斷定這里沒有水,相當于判了“死刑”。
姚春梅一行來到匯泉峪那天,天剛下了雪,山高坡陡,路滑泥濘。村莊在小山窩里,被小雪覆蓋。雪覆蓋了地表構造,勘查也因此受到阻礙。專家組登上山頭又繞到溝里,圍著村子轉了一大圈,都沒有找到斷裂帶的痕跡。
“當我們從村里轉出來的時候,村民們還在街上站著等消息。他們那充滿期盼的眼神,讓我心里感覺酸酸的,很是對不住。車子都要走出去了,村支書又把車攔下:能不能求你們,再來看一次?”
姚春梅走下車,握著村支書粗糙的手,眼淚在眶子里轉:“那,我們再試試。”
第二天,雪剛剛開始融化,雪一化,路更滑,正是薄雪寒天。村民們一大早,就縮著脖子在村頭等,看到姚春梅遠遠的身影,竟然歡呼起來。姚春梅咬嘴唇:找不出水,不走了!
上下圖 2012年3月,省地質環境總站姚春梅總工在辦公室接受記者采訪。
物探定井要在地表布線,定一眼井,物探人員要徒步走上20公里。這一次,在匯泉峪布的線更密了,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斷裂。姚春梅不顧踩了一腳的泥,在村東南角下面的溝里,撥開一堆玉米秸,發現了一個斷裂露頭。一行人欣喜若狂。
圖上五下四,為物探測量施工場景。2011年2月22日傍晚,省地調院在費縣響井村布線測量定井。
正月二十二(2月24日),匯泉峪村結束了無水井的歷史。看著村民用手捧著剛打出的水喝,姚春梅的眼淚滾到了面頰上。
王友芳,省物化探勘查院找水專家,他一人在東平就定了35眼井。東平縣老湖鎮周林村,靠天吃水多年,自籌資金打了四眼井,都是“干眼”,有的專家看了,判定這里是無水區。
元宵節那天,梁副縣長找到王友芳:“我代表鄉親們,求求您,無論如何,去看看周林村,你們要是再判了‘死刑’,老百姓也就‘死心’了。”
有人提醒,周林村不在咱物化探勘查院的找水范圍,王友芳說,什么范圍不范圍,沒有水的地方,都是我們的范圍!
他立即組織人員儀器進駐施工,做了幾條電法剖面,還真找到了富水點,后經鉆探施工,打到225米,日出水量達到1000多立方米。周林村支部書記王先生感動地說:俺幾輩人都感謝王工,王友芳,真是找水有方啊!
程秀明,省地礦局801隊的高級工程師。在近30年的水文地質職業生涯中,他尋找水源無數,他定的井沒有一處不出水,至今“百發百中”。尤其是在被判定為“貧水區”甚至“無水區”的地域,程秀明仍能準確找到源頭,預估出水源深度,常被老百姓拍手稱為“水神仙”。
但他說,找水是越來越困難。因為好找的地方已經打出來,剩下的都是難啃的骨頭。
沂南縣青駝鎮東桃花埠村曾經在村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打過13眼井,都不出水,程秀明在村里轉悠了一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急得上了火,牙疼、耳朵也疼。
正在一籌莫展之時,在東桃花埠東南角,發現了兩條斷層的交叉部位。不愛動感情的程秀明,那一刻,盯著斷層,鼻子一酸,扭過頭去。
上下圖記者2012年2月24日下午在沂南縣東桃花埠采訪。
下圖,2012年2月,記者在省地礦局801隊采訪。
桃花埠村終于有了一眼深達到201米,日出水量600立方米,可滿足6000多人的生活用水的深水井。
省地質測繪院找水專家逯光明,最見不得老百姓的熱情,老百姓提著水壺、帶著茶碗跟著他找水,他真有點受不了。
在蒼山縣大仲村鎮良屯村,他找到一個易出水點,但最后,放棄了,又加班加點重新勘探,選擇了一個打水困難點。老逯說:“放棄的那個點雖然容易出水,但與地表水相連,為了防止日后受污染,我們選擇了另一處在巖層以下出水的點。寧愿打深一點,多打幾次,也要為群眾找到優質水源!”
山東地質調查院高級工程師張春池,在號稱龍城的諸城找井,白堊紀地層里雖然發現恐龍化石,但是這這種紅色泥漿及粉砂質泥巖含水層不發育,斷層構造不發育,找水非常困難。找了一天的張春池睡不著,深夜給負責統計數據的李春蘭QQ上留言:“看到老鄉沒水喝,心里很不是滋味,這次要找不出水來,我們就是失職,有愧于這個職業,有愧于老百姓……”
其實,找水專家是行動最早的。在辛卯年的正月初六(2月8日)下午,大家還在休年假,省地質調查院的專家就集中起來,連夜編制出1:50萬的《山東省地下水資源富集程度圖》和1:50萬的《山東水資源成井條件圖》,并于次日凌晨1點彩色打印出來,院長王來明、副院長李壯拿著這兩張圖,參加了全省抗旱找水打井聯席會。這兩張圖,明確指出了找水方向。
迷人的打井圖
繪這幅打井圖,難免掛一漏萬,我們只看了23眼井,其實,1492眼井,每口井都有一個故事。打井感動了方方面面,幸福了方方面面,我們采訪的時候,也被感動著。我們一邊寫,一邊心在顫抖……
這是在特殊時間、特殊環境、特定需求下的緊急行動,受到了老百姓的特殊歡迎,這種發自內心的情感,耐人尋味。
都說干群關系緊張?為什么一打井,就凝聚起來?在沂水崔家峪鎮的永興飯館里,20多個小伙子進來吃飯,一聽口音不對,一問,是四川來山東打井的,老板說啥也不肯收錢;在泰安市高家莊,鉆機因為雨雪路滑運不上去,村民們說:走,我們抬上去;在蒙陰縣岱崮鎮東上峪村,找水專家確定的井位在一片樹林中,樹的主人公茂祥二話不說,毫不猶豫砍掉擋路的幾棵楊樹。所有打井工地上沒少過一把工鉗、一根鐵絲。打井占了農戶的地,他們都沒有怨言。
無論是領導、還是普通干部,無論是專家,還是普通鉆工,他們都加了班,受了苦,受了累,甚至受了傷,為什么回憶起來,依然激情滿懷?
為什么大家感覺,最忙的幾個月,恰是最充實的,最有意思的幾個月?
抗旱找水打井行動,山東省和援魯隊伍,組成300支應急工作隊,投入鉆井施工人員3319人,開動鉆機474臺。前方與后方、省內與省外、部隊與地方、怎么協調?怎么服務?怎么保障?像一場戰役,為什么打得如此出色?
過去的牢騷沒有了,扯皮沒有了,埋怨沒有了。他們尋到了“根”,摸到了“本”,理解了感恩。
我們腦海里還裝著那些震撼人心的話語:
“快出水吧!快出水吧!你再不爭氣,就對不起共產黨!”這是在泰安市道朗鎮的高家莊,當鉆機打到150米進尺時,來自四川的中國地調局探礦工藝研究所一個打井隊員忍不住,沖著鉆機的大吼。
上8圖,辛卯年正月,探礦工藝研究所在泰安道朗鄉的一個戰場。潛孔錘在施工,沖擊出的石粉遮天蔽日
下圖6張,成功的水井上,早已蓋好了機井房(下圖海藍色的小房子),記者在現場采訪。
上下圖,他們拿著去年的國土資源導報比對,群山依舊,土地依舊,沒有了去年的火熱場面,但留下了寶貴的水井。
“寧可自己流血流汗,不讓農民兄弟莊稼受旱!”這是省地礦五院的口號。
“大災面前有大愛,大難面前有亮劍!”這是山東煤田地質局的口號,他們第一年歸屬省國土資源廳業務管理,全局上下展開的是“亮劍行動”。
上下圖,2012年3月8日下午,記者采訪省煤田地質局。
“天之大旱,百姓受難,我們不干,誰干?!”
……
我們腦海里,還閃回著這樣的畫面:
嘉祥縣的縣長陳興成,把分管部門叫到一塊,果斷命令:地質隊的井定到什么地方,供電部門的線就架到什么地方,確有送不到的地方,發電機必須到場!
負責在桃花埠村全國抗旱找水打井儀式現場指揮的小個子,是沂南縣國土資源局副局長秦立營,各路隊伍都向桃花埠村聚集,不到兩分鐘一個電話,一部電話打熱了,再換一部,嗓子講啞了,腿站酸了,耳朵震聾了,頭暈了。他堅持著。熬夜熬得眼睛發紅的地礦局801隊隊長侯新文,突然接到任務,讓他在找水打井儀式上發言,他講了3分鐘。事后回憶:“像打仗,有點兒悲壯……
上圖左二為侯新文。
而沂水縣國土資源局地環站站長田寶軍,正月二十(2月22日)下午,泡在對荊峪施工現場。施工正遇到困難,鉆桿在地下卡住了,幾個人一起圍攏到機井邊,抱著鉆桿往上拔,地下水忽地一下竄出來了。大家滿身濺的都是泥點子,但誰也顧不上。從地頭上往回走的時候,田寶軍才發現,衣服都全濕了,頭發粘著泥湯凍成了冰綹子。
……
我們腦海里閃回著“國土”人的反思:
“岱岳區的道朗鎮,就在泰山腳下,竟然家家有水窖,沒想到眼皮底下還有這樣的村。我第一次在山東見到水窖,總感覺水窖是在西北高原上。我們打井,是來還賬啊!”泰安國土資源局副局長趙成說。
“費縣龍雨村的井出水了,二十多個人撲通跪下。那一刻,我也想跪下。”費縣國土資源局副局長尹傳同說,“當時看這那個場面,感到很內疚。我干了30多年地質,最值得回味的,就是這次打井。我覺得這是干了件實實在在的事。”
上下圖,為費縣國土資源局副局長尹傳同(圖中戴黑帽子者)帶病一直堅持在野外,感冒多日一直沒好。
……
我們腦海里,抹不去的是找水專家們的科學精神:
專家們像找礦一樣找水,水,在他們眼里是液體的礦!
淄博地質勘探院的武法偉說,印象深刻的是,時間過去了一年,到打井的地方去,看到打的井已經起作用,我們高興;老百姓還記得我們,還給我們繪聲繪色地講打井的場面,給我們講述自來水接到什么程度,對我們技術人員表達敬意,我們也高興。
省地礦五院院長趙長河說:通過這次打井,我們在總結,怎么來服務地方?不光是水量缺,還有水質性缺水,有些地方水質比較差,好多村水質有污染,氣味口感上都有污染,在服務方向上,我們應該從量上往質上轉。
上圖,2012年3月8日,趙長河(右)等在接受采訪。
下圖三張為采訪場景!
省地質環境監測總站總工程師姚春梅說,每一眼井,可以寫一篇論文,蹲在辦公室里構思,閉門造車,不如邁開大步走田野。
……
我們腦海里,抹不去的是老百姓開心的笑臉。辛卯年正月二十(2月22日)沂南縣依汶鎮松林村的幾個白發大娘給找水專家唱起了《沂蒙山小調》,其中,83歲的老大娘王學美,1947年入黨,打孟良崮那年,她領著識字班給解放軍喂馬、做鞋,黑白的忙。省地調院找水專家、黑發紅衣的楊麗芝博士,擁著白發黑衣的王學美大娘,像和諧的婆媳,又像母女,她們笑得真開心………
上圖,2011年春,出水了,老大娘們唱起了沂蒙山小調。
上下圖,省地調院楊博士和沂南松林村的老大娘。
我們腦海里,抹不去的還有那種協作精神:
省國土資源廳地質環境處王光信處長說,保障無縫隙,打井牽扯方方面面,比如省國土資源廳協調交通廳,對外省施工單位車輛發放通行證,免收高速公路費。
上下圖 2011年2月18日,省廳領導寧廷河,省廳地環處王光信處長(上圖左二)在泰安指導工作!
省煤田地質局第五勘探隊隊長張紹鵬隊長說,四川兄弟上來了,他們不熟悉,地形地貌,我們就把勘探好的井位,先讓給四川,滿足外省的要求。
臨沂,濰坊、泰安、濟寧、淄博、棗莊……全部都動起來了,模糊了局長、副局長,科長、副科長,主任、副主任的界限,甚至模糊了年齡界限、資歷界限,隔閡沒有了,摩擦沒有了,他們都成了協調員、保障員、服務員。為民服務的能量瞬間被激發出來。
一個細節,就能說明一切。來自河北保定的中國水環中心打井隊伍正月初七抵達,來時嚴寒,衣服帶的不足,濰坊國土資源局給打井隊員買的,每個人穿多大號鞋,衣服領口、袖口多大,都一一統計,比照著。溫暖的細節,溫暖著每一個打井人。
上下圖 2011年2月 中國地調局水環中心在臨朐大樓村的施工現場。
我們采訪過的缺水村,村名多跟水有關。比如,“古泉”和“龍雨”,是費縣兩個缺水最嚴重的村莊,雖稱“泉”“雨”,其實是錐心的期盼。但在辛卯初春,他們盼到了。費縣副縣長鞠成祥到山東地質測繪院送錦旗,他說:“這次打井,都是最需要的村莊。什么東西最珍貴?人們最需要的最珍貴,你給他最珍貴的東西,他一定記一輩子。讓‘古泉’涌泉水,讓‘龍雨’獻甘霖,咱打井人就是真龍!遇到為老百姓真干事、干真事的人,老百姓的眼神都變了。”
上圖 龍雨村打成的水井,幾乎成了自流井,村民們都來推水。后面不遠處的白色房子即為井房。
2012年2月,上圖(8張)費縣龍雨村,下圖(三張)費縣古泉村采訪。
下圖:這眼井有幾百年的歷史,大寒的時候,常把小孩子用繩子拴到腰上,放下去用水瓢刮水,村支書說。
縈繞在我們心頭的還有一個疑問,為什么缺水那么多年的村莊,一直找不到水,辛卯年一找,就找到了?
很關鍵的一點是,強大的技術支撐,頂尖級的專家都上了一線,還有先進的“武器”——
省煤田地質局第二勘探隊,在平邑縣打井,配備的是從美國引進的T685和從意大利引進的RD20型國際最先進的空壓式車載鉆機;中國冶金地質總局山東局四隊在郯城一線找水,他們采用的是世界先進的加拿大多功能V8電法儀……
一年后,省國土資源廳廳長徐景顏在接受我們采訪中說:找水,找出了真情、找到了位置;打井,打出了形象、打出了威風,打出了精神,打出了氣魄。打井打的是“民心樁”!怎么才能惠民到位?我們每個人的使命在哪里?這些很值得我們思考。
上下圖 2012年春,廳長接受記者采訪。
其實,良好的社會風氣,就是這樣形成的,風氣不是別的,關乎你我,是你我的點滴所凝。打井,打來了好風氣!
還是鉆井工老高寫的詩好:鉆塔生長的地方,遠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詩情畫意,但迸出的帶著泥沙的漿液,可以洗滌我的靈魂!
世界原來如此美好,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美的。我們的一切為民服務的工作,都有了審美價值。但愿這樣的事更多些,這樣的圖越來越多,形成一個長卷……
最后,我們向所有為抗旱找水打井付出辛勤勞動的人們致敬!
上下圖 在辛卯年春節溫家寶總理視察過的嘉祥縣楊西村的麥地里,記者詢問當地農民攀談。
—————————————————————————————————下圖22張為2012年2月25日下午在臨沂國土資源局采訪————————————————
___________下圖:2012年3月6日傍晚記者在濰坊市國土資源局采訪局領導…………………………………………
——————————下圖:2012年2月29日記者在泰安見縫插針整理采訪資…………………………………………
上圖,記者在費縣采訪。劉傳龍張相國攝!(轉載于網上)
qilufeng2004
省委書記姜異康在抗旱找水打井一周年之際作出重要電話指示發表日期:2012-04-20 信息來源:
4月19日上午10點左右,山東省委書記姜異康在看了4月18日大眾日報頭版頭條刊登的《辛卯找水打井圖》文章后,專門打電話給山東省國土資源廳徐景顏廳長。電話內容大意是:我看了這篇報道后很感動。去年的抗旱找水打井工作是一項服務農村的惠民工程,體現了山東省國土資源系統服務大局、勇于擔當的良好精神風貌。請你們將報紙送紹史部長閱,并感謝國土資源部對山東抗旱找水打井以及各項工作的關心支持。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