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一葉總關情

　　　　　　　　　      ——　熊永樹《回望的風景》印象

◎　                                                        舒虹

      我以為，有力量的文字對心靈的沖擊是無法避免的，要么帶來感動，要么令你疼痛。顯然，熊永樹先生的散文集《回望的風景》屬于前者。

      繁雜的社會生活中，個體生命是孤獨甚至是無助的，疲憊的靈魂需要歇息，浮華與陌生里最向往的是生命中是最初觸碰的人與事。養育自己的故土，回家時熟悉的路，離別時親人不舍的眼神，村口的老槐樹，溪里的倒影，檐下的燕子窩……每一個物像都會擊中內心柔軟的部分，感慨萬千。《水田灣紀事》、《遠去的哦嗬聲》、《漫漫回家路》、《金銀花》等篇幅無不充滿對故鄉和過去事物的深切懷念與感恩。有時人就是這樣奇怪，千方百計掙脫某種羈絆經過長途跋涉與逃離后，回望來路卻又無法遏制地踅回去擁抱與尋覓曾經的歡樂和苦痛，用更為深沉的方式表達對生活的理解與透悟。

      女性較之于男性的生理力量顯得薄弱，在有漫長歷史淵源的社會生活中角色被弱化。然而在平凡的生活與具體的日子里，女性卻往往表現出驚人的堅韌與強大。《母親的楓香樹》、《岳母的笑聲》、《大媽》、《我心中的大姐》等用大量的筆墨歌頌了女性獨特的美德，以及在困難特別是在突如其來的災難面前比男性表現得似乎更有擔當、更能承受打擊、更具犧牲與奉獻精神的特質。然而，她們的付出卻常常被淹沒在男權與強大事物中而被輕慢與忽視。顯然作者對生命中的這些女性充滿敬佩與感恩，并深情地為她們唱了一支贊歌。

    平凡小人物生存的不易，血脈親情相互幫扶艱難的前行，作者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暖在懷里。腳踩妻子千針萬線納制的布鞋，重病之時接過妹妹縫在衣服夾層里送來的3000元錢，握著堂哥辛苦打工掙來浸滿汗漬贈予的路費，這些慷慨與善良永遠烙在作者記憶里，并留下長久的感動與溫暖。同時作者對社會底層的生命充滿憐惜與體諒，盡力表達一種情懷與關注。          “饑餓”一詞多次出現在各個篇幅里，不僅表達人作為一個生物體最基本的需求與感受，而且也折射出某個時代的缺陷，個體生命的奮斗與執著并不能真正改變根本的生存狀態與擺脫命運的捉弄，讓囿于其中的卑微生命惶恐與無奈。但作者并沒有抱怨，而依然保持樂觀與對生活的感激，做到這一點其實很難。

    在現實與名利里掙扎，累了需要歇息。《又見西灣》、《我的遙遠的宜昌農校》、《醉人的味道》這些撫慰心靈的文字，不僅承載了作者生命最初的美好與向往，而且也提醒我們每個人只要保持單純與樸實的秉性，就能獲得簡單真實的快樂。回望來路蒼茫，無能經歷怎樣的坎坷與不平，只要客觀的審視與對待事物，原諒別人，放過自己，就是對人生最好的詮釋。

我國是農業大國，但農村建設發展在相對較長的時間內滯后，農民的思想觀念保守，生產資料不發達。加之區域發展不平衡，特別是像作者工作生活的鄂西南邊遠山區農村整體水平落后，使得開展農村工作就會遇到很多困難。作者曾經長期從事山區農村基層工作和擔任領導職務，遇到過各種各樣的難事，卻從沒有任何抱怨，反而是用幽默調侃的筆調化解了尷尬與窘態。并以寬厚仁愛之心處理事物，把枯燥與艱苦演繹成達觀睿智的人生態度，用坦蕩的情懷客觀真實地反映了廣大基層公務員的生存、生活、工作狀態和奉獻精神。　

   “為了推廣地膜包谷，挨家挨戶做工作，最后遇到幾個‘釘子戶’，好說歹說都說不通，他登門上戶去了五六次，始終不見效……最后他只好不跨農戶門檻直接把農膜扔到人家堂屋里轉身就跑。沒想農戶像扔炸藥包一樣又給扔了出來，他在稻場坎下撿起來后又給扔進去，如此反復才把一捆農膜送出去”……這些經歷令人尷尬，苦笑之后是無奈。面對不能接受新鮮事物的農民朋友，鄉鎮基層干部沒有簡單粗暴，而是不厭其煩想盡辦法開展工作。也許是他們大多來自農村的緣故，或者是對自己職業肯定與尊崇的原因。

  “夜晚到城伍河村赤巖坪的各個茶廠巡查，回轉時已是凌晨兩點多鐘。我們三人騎著一輛三輪摩托車，駕車的是當時的響石辦事處副主任張廷沖，他對我說好像沒有剎車了，我把檔位放在一檔上，慢點往山下騎，你們要保持警覺”、“他肩扛綿麻藤子，順著懸崖的裂隙，揪著樹枝慢慢攀了上去。他在崖頂拴好藤子，放了下來，囑咐我們把綿麻藤緊緊地拴在腰上，腳蹬巖壁，手揪樹棵，順著巖隙向上攀爬”……心驚肉跳，艱苦甚至危險的工作環境和條件讓這些基層干部似乎習以為常，沒有怨天尤人，反而有自己的排解與娛樂方式——“山村里有很多活生生的笑話和趣事，遇到工作苦悶時，村干部們就會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給你講上一段，一腦子不愉快的事情就會煙消云散，心情重又變得愉悅起來。”他們是可愛的，有時一個人快樂就是這么簡單。

   “林業站長鄧長權，身材矮小又單薄，我每次下鄉都看到他挎個帆布包，默默的，或在農戶家里指導育苗，或拿著一桿標尺在山上速生杉木基地上檢查質量，很晚才回家。后來他得了皮膚癌，死時還沒滿36歲”，還有那個知青下鄉留在本地的武漢人“殷專家”等無數為農村建設發展，為山區工作做出犧牲奉獻的基層工作者都值得我們懷念與感恩。改革開放30年來，廣大基層公務員為農村，特別是為山區農村建設與發展做出了貢獻。作者不惜筆墨為這些公務員點贊，一定是無數次被他們感動與激勵，一定是心懷虔誠與大愛。

     當生命沉淀到一定的厚度，當內心的情緒需要一種方式宣泄時，無疑文字是最好的載體。走過歲月的千山萬水，回望命運的一個又一個垛口，那些觸動心弦的點點滴滴總會有意無意地氤氳成溫暖情懷，盈滿心房。作者以深情的筆調記錄了親情、友情、愛情、同學情、同事情、民族情等人間至情，彰顯了樸實、善良與感恩的美麗人性。

    《回望的風景》，質樸婉約，溫潤繾綣。作者滿含熱淚與深情書寫和解析了這塊土地上樸實的道德情感與達觀浩然的意識形態。可以說，這是一部反映鄂西南山區農村巨大變化與發展具有史詩般氣質的力作，是一支樸素的具有普遍意義的生命贊歌。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