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淡淡的祝愿清香
——讀柯輝的詩
文/胡紅拴

   與柯輝并不認識，但他的好友龍回仁卻是我多年的老友，文人間相聚最多的聊題自然也就帶出了頗愛寫詩的柯輝，帶出了清香頗濃的柯輝的詩。
　　柯輝的詩應以抒情詩見長，疏疏朗朗頗見江南水鄉那一彎皎潔之月，頗見贛鄱水色那一輪靚麗的湖光。

“十五的明月
不見滄桑
秋夜無風
我在慢慢等
等風來
等你來

月下柳枝輕擺
依舊見孤影徘徊
隔著陽光的夢
秋意飄飄
紅葉落
鐘聲揚

月從恍惚中醒來
路上散落一些舊時容顏
不敢彎腰拾起
一枚一枚秋天的眼
鳳來
你別來……”

　　在這首成詩于一個秋葉散落詩意飛舞遐思無限的下午的《等風來》中，柯輝思想的步行已躍入秋夜月色那一片朦朧的皎潔。我似乎看到月光下詩人的腳步，看到了那個徘徊在濃濃詩情中不能自拔的秀士孤影，似乎聽到了穿行于月柳之間彈撥心弦的寺外鼓聲。
　　中國的詩歌，其主流一直是抒情詩，這從《詩經》、《楚辭》到李白、杜甫、李商隱、王維、蘇軾等人的絕大多數詩歌中可見一斑。它以表現主觀感情、抒懷詠志為主，通過抒發詩人的主觀思想感情來反映社會生活。盡管它不具體刻畫人物，不展開故事情節，但那對主觀內心世界的表現抒情時時都彰顯著詩人對社會生活客觀事物的反映。這可能就是抒情詩的魅力之所在。
　　事實上不僅僅是中國的詩人們酷愛抒情詩，俄國的普希金、萊蒙托夫， 美國的惠特曼，迪金森， 匈牙利的裴多菲， 土耳其的希克梅特和智利的米斯特拉爾等人的詩歌，也均以抒情的格調調適著人們脆弱的神經，就連英國作家狄更斯和俄國作家高爾基等小說大師們，也從未忘記足下這塊抒情詩的土地，他們以一些珍貴的小詩來記述生活的片段，來抒發胸中蘊藏著的雄渾意氣。這精采的瞬間，不知讓多少人的意識流隨詩聲激蕩，伴醇香醉眠。還是聽聽舒婷那膾炙人口的《致橡樹》吧，相信你會隨著詩人跌宕起伏的思想脈路，陶醉在南方那片抒情的原野里。

我如果愛你——
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復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來清涼的慰藉；
也不止像險峰，
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云里。
每一陣風過，
我們都互相致意，
……
　　舒婷的這首構思新穎，語言精美，具有鮮明個性且富有濃郁抒情色彩的《致橡樹》，是一首優美、深沉的抒情詩。詩人別具一格地選擇了“木棉”與“橡樹”兩個中心意象，運用縝密流暢的思維邏輯，表達了明麗雋美的意象，將細膩委婉而又深沉剛勁的感情蘊在新穎生動的意象之中。它所表達的愛，不僅是純真的、炙熱的、而且是高尚的，偉大的。它像一支古老而又清新的歌曲，撥動著人們的心弦。
　　詩人以橡樹為對象，表達了愛情的熱烈、誠摯和堅貞。詩中的橡樹不是一個具體的對象，而是詩人理想中的情人象征。因此，這首詩一定程度上不是單純傾訴自己的熱烈愛情，而是要表達一種愛情的理想和信念，通過親切具體的形象來發揮，頗有古人托物言志的意味。
　　愛情，是社會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課題，也是古今中外詩歌描寫最為廣泛的題材。舒婷深感現實生活中崇高精神的喪失而追慕先賢們偉大愛情的堅貞，用其《致橡樹》向人們提出了一個愛情的高標準。她在這一詩篇中塑造的愛情形象，鮮明地昭示了一種獨立、平等、互相依靠、而又相互扶持、理解對方的存在意義同時又珍視自身生存價值的愛情觀。
　　無獨有偶，柯輝的詩似乎也已把握了抒情詩之要義，深沉的文字張揚了生活的張力。在《女兒》一詩中，柯輝通過陽光、明月和花、夢、雨、雪等意象，表達了人間不帶任何龐雜色彩的濃濃真情和心情。那一腔父愛溫情，那一幅舔犢畫面，在淡淡的絲竹聲中刻進了讀者腦間雋永的石壁。

陽光溫柔
沒有夢溫柔
你 在夢開花的最心頭

水中明月
像顫抖的弓
你溫潤的燈火匆匆熄滅
明日 落日殷紅

時間的塵土是永恒的文字
你是花的圖案
你是生香的文字
你是夢的形狀
你是幸福的生日

千里內外
你是秋收的糧食
雨雪飛揚
你是冬日的溫火
月明星稀
你是朦朧的云朵

酒是一生的過錯
歲月的小河 日日沖刷著悲歡離合
一朵浪花是你
一個石頭是我

　　說到這里，我要說柯輝的詩確實有點禪味的感覺，或者說他曾用哲學的思辨考量過他禪意佛學的詩寫。在《蓮界》一詩中，他曾用白描的手法闡釋過這一理念：

美荷之下
愛的家
智慧如畫
禪意無涯

塵埃之上
我盤坐不上蓮花

香在搖曳
皈依月華

雙手合掌
十根香
把目光交給魚的目光
蓮花朵朵
朵朵菩薩……

　　在《還是那朵蓮》中，柯輝又用擬人的手法做了升華樣的表白和傾訴。

青蓮如夢
在微微的風中
月華似水
消融在皎潔的花瓣里

清遠的鐘聲
如綿綿細雨
洗你的淺眠
露出我的牽掛和思念

片片落葉
似誰枯澀的眼？
滿池秋天
寬容秋蟲最后的纏綿……

錯誤是偶然遇見
那朵蓮
借口說是佛的口頭禪：緣
其實 苦難也是緣

既然 蓮花開落皆是緣
清香似星光點點
何苦
用夜色遮住你的臉

　　而《寒山流云》，柯輝的意識，更加凈化，似已隨檀煙流云扶搖直上了。你看：

云 在樹梢上
云 在我手上
云 在愿望上
云 在寺廟的鐘聲上

我 臥在云上
希望 手握最柔軟的樹枝
在寺廟里
敲一聲鐘
叫醒 石縫里的一個老和尚

    柯輝的詩頗為精短，最起碼從這本集子來看是這樣一個風貌，這頗合中國式的詩寫方式（當然，前面講過的外國詩壇老爺子們也有同樣的詩寫愛好），幾句最多十幾句的一首小詩，主題明確，意境深遠，節奏明快，朗朗上口。易記，入心。你看，不管是《國風》，還是《大雅》、《小雅》、《周頌》，抑或是唐詩宋詞的名篇，哪一個不是短詩的典范呢？
    中國是一個受詩或著說的更明確些是受詩教影響頗濃頗深的國度。從詩經到唐詩宋詞，無不深深地根植于國人的血肉神髓。柯輝的詩當然也不會例外地帶著濃濃的中國味。這讓我想起《詩經》中的《國風》來，那些以絢麗多彩的畫面，反映勞動人民真實的生活，表達他們對受剝削、受壓迫的處境的不平和爭取美好生活信念的周代民歌，是中國現實主義詩歌的源頭。細品之，柯輝的詩還真有些《風》的味道。如他的《妹妹》一詩：

水邊一朵花
麥子養大 海水再養
云朵 藍色的浪花
眼睛 淚花 北方的老家

妹妹永遠長不大
織布機 棉花 畫的畫
南方山下
親親的南瓜

泉水里的魚
船上的樹 紅豆杉九月開的花
相約回家

石榴樹下 小青蛙
石榴樹上開紅花
老天爺
不說話
妹妹嫁到遠方了

    再比如《祝愿》：

祝 水上行舟 順風
水下有魚 魚有家
水上有飛禽 飛禽有伴侶和自由的天空

祝 春暖花開 
花開花敗 美麗可以從頭再來

祝 你心中有我  我把你放在手心
風雨中不離不棄 走過苦辣酸甜 看月缺月圓

祝 天上人間 美酒飄香 好心人長久
歲月如歌 歌如畫 畫如綠水青山 
青山如醉

祝 五百年后 
明月照九州 馬蹄踏浪 鐘聲依舊
我們在馬背上 彎弓 
弓 是十五的月亮……

    這“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感覺，正是我寫此文用此題的用意。


                                       2014年清明后6日寫于羊城菊味書屋



（胡紅拴，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國土資源作家協會副主席兼詩歌委主任，香港中文大學訪問學者，中山大學兼職教授、研究生導師，廣東財經大學及廣州大學客座教授，二級作家，副主任醫師。作品散見于《詩刊》、《中國作家》、《小說選刊》、《文藝報》、《羊城晚報》等報刊，出版有《山道》、《胡紅拴詩選》、《地球語匯》等各類書籍65部，計1000余萬字。）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