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揚正


　　作協交給我一個任務，讓我點評王瑋的散文《故鄉，故鄉》。我自己知道力不勝任，但既然已被點將，只好勉為其難，談點學習心得，和大家交流，不對之處，也請大家指正。

　　先講點既是題內，也是題外的話，介紹兩位大師對散文的一些看法。

　　一位是季羨林先生。大家都知道季羨林先生是國學大家，也是散文家。他在給梁衡寫的《覓渡》作序時提出，在中國散文壇上有兩個流派，一個流派主張散文之妙就在一個“散”字上，信筆寫來，松松散散，隨隨便便，用不著講什么結構，什么布局，姑且稱此派為松散派。另一個是正相反，寫作講究謀篇布局，煉字鑄句，他借用杜甫的一句話：“意匠慘淡經營中”，稱此派為“經營派”，并認為在中國文學史上，散文大家的傳世名篇無一不是慘淡經營的結果。先生還認為寫散文要追求一種“境界”，他用王國維在《人間詞話》里的話說：“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

　　另一位是肖云儒老師。有人評價他是一座在國內文藝理論研究上無法繞開的大山。上世紀90年代初，中國地質礦產報在西安辦班培訓記者，特別請肖老師來講過課，我也算是他的一名學生。肖云儒老師有一個著名的觀點，寫散文要“形散而神不散”。這個觀點是他在1961年提出來的。這年1月，《人民日報》開辟了《筆談散文》專欄，就散文的特點、散文的作用、散文的題材等問題開展了大討論。這期間，還在大學念書的肖云儒寫了一篇題為《形散神不散》的短文，其觀點引起了長達數十年的爭論，被寫進我國大中小學材料，影響中國文學壇幾十年。我個人是十分贊成他這個觀點的。

　　好，現在回到點評的正題上來。

　　如何界定一篇散文的好壞，是沒有固定模式的，散文的形式廣泛，不同構架、各種內容的題材皆可入文，而寫作的手法亦是不拘一格，有抒情，有評論，有敘事，不一而足。這些因素決定了評價散文的困難性，但也不是沒有脈絡可尋，我認為，一篇好的散文可以有很多要素，但至少應該具備三個基本特點。

　　一是“實”，好的散文篇幅可以短小，但必須內容充實，它一定要承載著作者的真情實感，散文寫作最忌諱的就是無病呻吟、矯揉造作和裝腔作勢。一篇好的散文必須有真情實感，必須感染讀者，才能引起讀者的共鳴。

　　二是“真”，散文中完全意義上的“真”可能不存在，但是文章的主線必須真實，作者心中有真，便會將散文寫得親切和自然，有了真，散文的遣詞用句會更加樸實無華。樸實不代表簡陋，相反，樸實的詞句需要作者具有極深的文學功底，所謂“大拙若巧，大簡實繁”任何意義上的花哨和矯情，都是散文寫作的大忌。我們都讀過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會發現通篇沒有一句華麗的辭藻，也沒有故作深沉的賣弄，只有直抒胸臆的暢快淋漓，讀罷，感覺只有平淡和舒服，這才是散文寫作的最高境界。

　　三是“趣”，一篇好散文，必須有很強的趣味性，情趣盎然會使讀者產生繼續讀下去的沖動，讀后又會產生愉悅的感覺。散文中的趣味，有的取材于日常的生活經歷，有的純粹是作者的妙筆生花，有時甚至需要摻雜一些戲劇性的元素，以增加散文的可讀性。散文中的趣味需要作者平時用心積累，注意觀察平凡生活中的人、事、情，并加以升華。

　　王瑋的《故鄉，故鄉》中的三篇作品，就兼具了“實”、“真”、“趣”三個特點。

　　“實”，就是寫的樸實無華，沒有文采的堆砌，沒有刻意的張揚，所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寫老屋里的童年時光也好，寫對兒時西園的記憶懷念也好，娓娓道來，好像一位朋友，坐在對面向你講述他經歷的故事，口語間有時夾雜一點方言，直白卻分外親切“真”，那就是在全文中無處不在的真情實感。他對老屋、西園以及聽書那種深深的不能忘懷的眷戀，對童年那種天真無邪的生活追憶，無不滲透出作者心底的那份情，那份愛。“趣”體現在文中許多事件的細節，諸如對老屋的描繪，對黑暗的害怕，過年的氣氛，童謠的記述，說書人的“葷段子”和有關說書的故事等等，無不讓人興趣盎然甚至會心一笑。這三個特點就讓全文有了季羨林先生講的“境界”，這就是“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全文寫老屋的童年時光、寫夢回西園，寫又想聽書，看似寫了好幾件貌似不相關的事，但卻是散而不散，三篇始終貫串著對童年家鄉的熱愛和留戀，因而構成了一個縝密的整體，有聚有散，能放能收，也就是肖云儒老師講的“形散而神不散”。

　　此外，三篇的總題也很好，“故鄉，故鄉”用了兩個疊詞，一詠三嘆，對故鄉的無限懷念之情從心里躍然紙上，看似平常，卻極有韻味。

　　當然，“無瑕不成玉”，“老屋的童年時光”這個題目如果加一個字，“老屋里的童年時光”會更貼切，不然不看全文，會有歧義。

　　這之前基本沒有讀過王瑋的作品，因此，點評可能有點對空舞劍，不得要領，如果浪費了大家的時間，敬請諒解。

　　最后再啰嗦一句，本屆的新人獎作品，比諸上屆，從質量和水平上都高了很多，“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祝愿大家今后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謝謝！

                                                                                       2012年8月10日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