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與情理之中
                     ——讀《雜文選刊》2012年6月（上）《孩子的世界》

　　寫過不少雜文，讀過許多雜文，對照現實，努力做到獨善其身外，多是一聲嘆息，不想言語。讀完《孩子的世界》，卻不由想說幾句。
　　許多文章讀開頭就可推斷出結局，《孩子的世界》卻在“意料之外”：讀初中的兒子要請同學吃飯，確實“也不算什么事”；張遠不答應，是因為心情不好——自己當科長希望渺茫、老婆要被裁員、母親住院無床位。兒子請客、張遠心煩，在不同的世界中各自正常，兩者似乎并不搭界；及至在老婆的勸說下張遠答應兒子請客，兒子的三個同學來到家中搞“班長聚會”，老婆準備了一桌子菜，兒子讓張遠倒水倒茶、上酒敬酒，在照顧、滿足兒子意愿的情景中，這也正常。但意料之外的情形卻出現了：兒子對三個同級班長說起張遠最近犯愁的三件事，那幾個同學一聽，居然連連點頭：“沒事，我們一定盡力。”成人的世界和孩子的世界奇異地出現“交集”。
　　詫異之余，望望現實，這雖不盡合情理，但也在情理之中，或許這三位同學的爸媽位高權重，通過孩子們的“交情”吹吹“耳邊風”，也屬正常。可張遠一問，又出乎意料之外：這三個同學的爸媽和張遠夫妻一樣，沒什么權力。張遠滿懷希望的心又涼了下來，但接下來的事卻讓張遠意外：科長定了張遠、下崗名單沒有老婆、醫院安排好住院。
　　張遠的意外也是現實中我們的意外，解鈴還須系鈴人，疑問還須兒子答：三個班長同學的爸媽雖“不才”，但縣官不如現管，三個班長“手下”有三個班的同學，這些同學中自有爸媽為官長。而且兒子還告訴沒有權力的張遠，這是互不虧欠的等價交換：“之前，我也幫過他們好多忙呢。”
　　權力的關系和交換，孩子們運用得如此純熟，孩子的世界竟然和成人的世界一模一樣！“他們可還是孩子啊。”張遠的腦子突然一陣空白，我的腦子突然呈現狂人的呼喊：“救救孩子！”
　　意料之外竟在情理之中，情理之中實在意料之外，相容又相悖，共生但畸形。
　　有句俗話：“文學源于現實，但高于現實。”這是在肯定文學創作者的藝術創造。可面對這個常識都成雜文的世界，我認為沒有一部作品能夠高于“豐富多彩”的現實生活。從這一點出發，我欣賞但并不高贊張艷霞先生這篇“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佳作，我嘆息生活是如此的“栩栩如生”！
　　2012年6月3日

附：《孩子的世界》

孩子的世界
◆張艷霞

　　兒子讀初中，回家后說：“爸，我要請同學吃飯。”張遠有些哭笑不得：“你小孩子家，還請同學吃飯？等你長大后吧。”兒子嘟囔著嘴不答應。張遠不理他，兒子拉著張遠的衣角，張遠有些惱了，用力將兒子的手掰開，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
　　本來兒子要請客，也不算什么事。如果張遠心情好，就答應了。可這幾天，張遠煩著。單位里空出一個科長名額，張遠這次的希望依然渺茫；老婆公司要裁員，老婆十有八九會出現在這名單上；母親要開刀動手術，可醫院床位緊張，等了半個月都沒一點消息……
　　老婆下班后，兒子大概和老婆說了什么，老婆說：“孩子就這么點要求，你就答應他吧。”張遠想了想，點了點頭。
　　周六中午，兒子請的三個同學來了。兒子忙讓張遠倒水倒茶。張遠瞪了兒子一眼，見兒子苦巴巴的樣子，心一軟，只好去了。
　　老婆準備好了一桌子菜，熱氣騰騰地端了上來。菜上得差不多了，兒子喊張遠：“爸，上酒吧。”張遠愣了愣。兒子朝張遠一努嘴：“爸，你忘了，昨天你買的，放在櫥柜下面了。”張遠跑進廚房，打開櫥柜一看，果然多了幾瓶葡萄酒。張遠沒多想，拿了過去。
　　酒過半晌，兒子臉紅紅的，喊張遠：“爸，你還沒來敬酒呢！”敬酒？要在以往，張遠早揍兒子一頓了，太沒大沒小了。但兒子的三個同學都看著自己，又看到兒子難得這么高興。張遠一咬牙，走了過去。兒子見張遠過來，給他一一介紹：“這是二班的班長，這是三班班長，這是四班班長。”張遠一聽，樂了，搞了半天，是班長聚會啊。兒子不就是一班班長嘛。一、二、三、四班，涵蓋了兒子學校一個年級的所有班級。
　　張遠正想著，兒子邊和幾個同學碰杯，邊說了張遠最近犯愁的三件事。那幾個同學一聽，居然連連點頭：“沒事，我們一定盡力。”張遠一聽，這真有門，看來這兒子真沒白養。
　　可一問。那三個同學的爸媽都和張遠夫妻差不多，在單位謀個差，沒什么權力。張遠原本滿懷希望的心，頓時又涼了。
　　可接下來的事兒，又讓張遠意外。明明希望不大的科長之位，居然定了張遠；原本已被決定下崗的老婆，名單上卻沒了名字；還有就是張遠莫名地接到了一個自稱醫院領導的電話，說：“明天，你就可以把病人帶來住院了。”
　　這是巧合嗎？
　　兒子跑回家時，張遠拉住他，說了自己的疑問。兒子得意地笑了：“爸，就是那三個同學幫的忙。”張遠說：“怎么可能？他們的爸媽不是……”兒子像看穿了張遠想的，說：“爸，你可別忘了，他們是班長，他們下面還有三個班的同學呢。你要知道，那些同學，他們的爸媽也是可以幫你這個忙的啊。”
　　張遠越聽越迷糊了。兒子又神秘地朝張遠一眨眼：“爸，縣官不如現管，其實他們也不虧。之前，我也幫過他們好多忙呢。”
　　張遠有些懂了，又有些不懂，他們可還是孩子啊。想著，腦子里突然一陣空白。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