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陽光

                                                  

  1、1  “虎泉藍灣”建筑工地（日外）

  新建的樓盤鱗次櫛比，新樓盤的樁基工地上旋挖鉆機在轟響。陳堅今天休息，他沒有離開工地，休息日讀讀書，是陳堅多年的習慣。這里是工區板房的二樓走廊，夾在高入云天的高樓之間，陽光無法眷顧到這片區域，唯有走廊的東頭明亮，一絲光帶頑強地沖破重重阻礙，抹在走廊的東盡頭，像一匹陳堅老家的大布，一米來寬。

  乍暖還寒，陳堅坐在陽光里，書的墨香隨著陽光飄散，很溫暖，陳堅很沉醉。身邊一堆書，莫小米的《一米陽光》在那堆書的最面上，那沖破阻擾的一米光帶就射在書上和陳堅的身上。

  “陳堅”，樓下在喊。

  不用看，陳堅就知道是楊娟，陳堅探頭沖樓下笑笑，楊娟就上樓了。

  “我先聲明啊，我可沒有時間陪你逛街，好不容易休息，我想看看書。”陳堅眼皮沒怎么抬。

  “不要你陪我！我是來陪你的！陪你看書！可以了吧？哎，陳堅，我知道你這兒書多，我來看看書，又可以陪陪老同學，挺好的。”

  陳堅對那堆書努努嘴：“那你看吧。”

  1、2  “虎泉藍灣”建筑工地（日內）

  板房內，  電話鈴響，陳堅接電話，梅馨的嬌聲同事都聽得見：“陳堅，明天陪我去歡樂谷，好不好嘛？你好長時間都沒有陪我出去玩了！你說，你這個男朋友，合不合格？”

  陳堅愣了一會兒，說：“梅馨啊，我……我明天還有事呢，我得整理鉆機數據，恐怕去不了，對不起啊！”

  “又不陪我！哼！托詞！全是托詞！陳堅，我跟你說，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要學會享受生活，成天貓在窩里，都成病貓啦！”

  電話重重掛上，陳堅呆了片刻，搖搖頭，嘆口氣，攤開文件夾，記錄工作日志。

  2、1    項目部會客室（日內）

  項目部副經理吳大姐是個熱心人，最近老張羅著給陳堅介紹女孩子。今天，東湖樹梢上，太陽那張紅彤彤的臉剛剛露出，吳大姐的車子就“嗚嗚”進了項目部的大門。和往日不同的是，今天車上下來的還有一位女孩子，蠻漂亮，引得項目部的年輕人呼啦都圍上來看。

  “讓開，讓開，沒有見過女孩子似的！你大姐當年也是一枝花呀！陳堅，你來。”吳大姐招手，把陳堅拉到一邊，悄聲說：“這就是我昨天給你說的梅馨，人家不僅長得漂亮，家里情況也好，有房有車，你們要是成了，你啥都不用著急，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梅馨被吳大姐帶到副總辦公室，再喊陳堅進來。梅馨一見陳堅，眼睛一亮，好清秀的小伙子，很靦腆，滿心喜歡。

  吳大姐見了，心里明白，給二人倒上了水，邊說著“我得消失了，我再在這兒就是多余的啦，你們好好聊啊”邊帶上門出去了。

  梅馨開言了：“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我先說吧，我覺得你外形不錯，我同意我們相處。”

  陳堅看看梅馨，小聲說：“我很欣賞你的直率，但是，我覺得我們不般配。”

  梅馨笑了：“都啥年代了，還講般配的話？你還會有這樣的觀念？我爸說了，咱們家不講門第觀念，只要是我看上的，就成。”

  “可是……可是我講，我父母也講，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遠遠配不上你，我雖然和你一樣，都是地質大學畢業的，但是，我的家境沒法和你家比啊，我家在鄂東山村，是個陽光都不常照到的小地方，我家里窮，我們不在一個層面上。“陳堅說話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很決絕。

  “陽光都照不到？怪不得你長得這么白！“梅馨調侃地笑了，”這不是問題，你家窮，我家不窮啊。”

  “聽吳大姐說，你喜歡逛街、購物、跳舞，可是……，我只喜歡讀書，寫點東西，我們愛好不同啊，我們要是相處下去，會給你帶來不愉快的。”

  “慢慢適應啊，我會改變你的。”梅馨很自信。

  “改變……？”陳堅點點頭又搖搖頭，沉思了。

  門開了，吳大姐進來，對陳堅說：“陳堅啊，梅姑娘不錯啊，你們就相處相處，慢慢理解吧，啊！”吳大姐最會把握火候。

  大姐的面子抹不開啊，陳堅只得點點頭。梅馨高興了，要了陳堅的電話，走了，嘴里哼著歌，鳥一般飛走了。

  2、2   光谷廣場（日內）

  陳堅氣喘吁吁，一臉汗水，提著四五個購物袋，里面裝滿了梅馨購的物。三樓顧客休息廳，梅馨拉著陳堅坐下休息。梅馨買來椰樹汁，打開，遞給陳堅一瓶。

陳堅沒有接過椰樹汁，從自己的背包里掏出純凈水，喝了一口，說：“梅馨啊，我想……今后我可能不能夠陪你逛商場購物了，我想用假期多讀些書。我們雖然大學畢業了，可是欠缺的東西很多啊！“

  “哎呀！書呆子！書讀得再多又有么事用？這年頭，誰還在意書上的東西呀？再說了，我們就是小老百姓一個，對于國家來說，我們就是一滴水，一縷陽光，是那么不起眼，照不亮世界，也匯不成江河！你這滴水滴在工地上就被水泥燒干了，遮蔽你這縷陽光的樓盤又太多，你還燦爛得起來？你再閃亮，也在工地上工作，能成么事大氣候？你讀書再多，頂么事用？享受生活，讓自己過得開心快樂，才是最重要的！”梅馨有些生氣了，不解、不屑，不滿，臉上寫滿了。

  “可是……，我不這樣看，梅馨，你看啊，我的確是一滴不起眼的水，但是，全國有無數無數的水滴呀，無數的水滴濕潤了水泥，就成就了樓盤，也可以呀，我們的價值就有了。現在讀書的年輕人越來越少了，這不是好現象，我國古人顏之推說：‘積財千萬，無過讀書’；伏爾泰也說‘讀書使人心明眼亮’。我想多讀些書，多增長一些能力，就算我是一縷陽光，我也想讓我這縷陽光斑斕一些，燦爛一些，就是每天照在工地的旮旯，也有人愿意看見，不好嗎？我是山村里出來的孩子，當年走出來就是想要多學點東西，多見見世面，多做點事，心里才踏實。可是，工作了，卻發現，我學到的東西還是太少了，欠缺的東西又太多了。這樣下去，我一生不會安生的。”陳堅說得很誠懇。

  “哼，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說不過你。可是陳堅，再多的道理有么事用？你就是個小技術員，再多的道理再多的知識一下子也變不成錢，也改變不了你的現狀，等到猴年馬月有了起色了，你也老了，是不是這個理？我不欣賞‘給點陽光就燦爛’，我更喜歡‘給點月光就浪漫’！你個書呆子，不懂得生活呢！”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很沉默。

  2、3     梅馨家（日內）

  梅馨為父親和陳堅各遞上一瓶飲料，想起陳堅不喝飲料，轉身倒來一杯開水。梅馨父親看了陳堅許久，問：“你叫陳堅？是‘虎泉藍灣’項目上的？”

  “是的。”陳堅不知道怎么稱呼梅馨父親才好，想想干脆不稱呼了。

  “聽梅馨說，你喜歡讀書寫東西？除此別無愛好？”梅馨父親轉動著手中飲料，再次發問。

  “是的。”陳堅回答一如之前。

  “這就有問題了！年輕人，你看看你，對于別人的問話，只知道回答‘是的，是的，’這就有問題了！你的社交能力很一般嘛！在外面闖世界，這怎么成呢？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呢？不在點子上！小伙子，在這個社會混，要有訣竅，你看看我，也是農村出來的，大字認不了一籮筐，可是短字缺句并不妨礙我擁有自己的事業呀，我不認字，我的秘書是研究生啊，她認識字吖！不瞞你說，年輕人，‘虎泉藍灣’就是我開發的項目，你是一肚子學問的大學生，不也在為我工作嘛。好啦，好啦，你啊，有空啊就好好陪陪梅馨吧，我姑娘看上了你，我得順了她的意！你就不要再去看什么書了，特別是那些不來錢的廢書。”

  從梅馨家出來，陳堅回頭看了一眼這棟別墅，快步走了。

  2、4“ 虎泉藍灣”工地    板房內（日內）

  陳堅收到一個快遞，拆開來，是一部新手機，iPhone6，盒里一張字條：“陳堅，上次看到你的手機很舊了，怪不得打電話老掉線，買一個新手機送你，算作生日禮物吧！祝你生日快樂！”

哦，后天我生日啊！梅馨雖然陪母親在海南旅游，卻還記得。陳堅心里有些感動，收起手機，放進抽屜。

   2、5     圖書城（日外）

   陳堅去了趟圖書城，想要買一本考注冊建造師的參考書。

  “陳堅”，不看人，陳堅就知道是楊娟。回轉身，楊娟身邊一位老者，一身休閑服干凈整潔，一副學者氣象，笑瞇瞇看著陳堅。

  “娟兒啊，這就是你說的陳堅？”老人一臉慈祥，雙眉帶彩。

  “是的，爸，陳堅可愛讀書啦！陳堅，你又來買書？”楊娟先扶住父親，再做介紹。

  “想買本考注冊建造師的參考書，老人家好。”陳堅回答帶問好。

  “不叫老人家，叫伯父。”楊娟輕聲糾正。

  “好，好，年輕人，愛讀書就好！這年月，有些浮躁，閑來讀書的人漸漸少了，長此以往，愚我民族啊。聽娟兒說，你特愛讀書，這難能可貴呀！不讀書者無以知天下事，書到用時方恨少，書可醫愚啊！讀書沒有錯，中華民族智慧無窮，得益于書啊！我們父女是一對書癡，我年輕的時候很愛讀書，現在，眼睛不行了，讀不了啰。”

  陳堅從楊娟那里知道，楊娟父親是中南民族大學的老教授，一生崇尚讀書，也特別愛護讀書的年輕人。（畫外音）

  陳堅挑好了書，楊娟陪父親也買好了書，分手的時候，陳堅邀請楊娟參觀地質博物館。

  3、1   地質博物館  門口   （日外）

  4月22日，地質博物館門口拉著橫幅——“第45個世界地球日”。人們陸續進了博物館，陳堅在那里等著梅馨到來，陳堅、梅馨、楊娟都是學習地質的，在學校，參觀地質博物館，幾乎是他們的必修課。今天，楊娟來不來，陳堅沒法確定，分手那天，楊娟并沒有給陳堅一個肯定的答案。楊娟也可以不來，楊娟現在在市政府做公務員，不在地質行業。梅馨幫他父親做建筑管理，負責地質基礎部分，她倒是答應來。

  開館鈴聲響了，陳堅還不見梅馨到來，打電話過去，梅馨說：“對不住啊，陳堅，國貿到了絲綢連衣裙，這是我等了好久的，我今天不去，恐怕就沒了。原諒我吧，參觀博物館，我來不了，對不住啊！明天中午，我請你吃萬松園巴厘龍蝦！拜拜……。”

  掛了手機的時候，“嗨！”有人拍了陳堅一下，“對不住，陳堅，我來遲了。”不用轉身，陳堅就知道，那是楊娟。“我們有個會，耽誤了，散會了，我就打的往這邊趕，還是沒有趕上，我失約了，對不住老同學啊！”

  “不晚！楊娟，謝謝你！”陳堅伸出手，拉著楊娟，轉身進了博物館。

  “老師不是說了嗎，一座博物館，就是一座文化的城堡，不來，才傻呢。”楊娟笑瞇瞇地跟著陳堅進了博物館。

  3、2    虎泉藍灣  項目部板房（日內）

  陳堅打開抽屜，拿出那部手機，包裝好，交給快遞員。包裹寫上：漢口金銀湖大隱別墅xxx號梅馨收。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