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雖然韓水明離開了新沙所，但新沙有他的外婆，有他的舅舅們。因此，關于新沙的故事和人情，總是在不經意中，一一傳輸到韓水明的耳朵中。特別是他曾經認識或者有個照面的人事，記憶尤為深刻。從這點來說，韓水明時時以感恩的心態和懷念的情愫，讓他在以后的時光和歲月里收獲巨大，他由此而深深地感激和懷念這塊難以忘懷的土地。
    韓水明對在新沙的三年時間里非常清晰的記得過去的一千一百多個日子發生的一切，一閉上眼睛，往事就像放電影似的印現在自己的腦海里。他很慶幸自己沒有在新沙犯過錯誤，沒有欺騙領導和組織，沒有亂談戀愛。一句話，他覺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對的起父母對他的交代和關心。可他一想到白發蒼蒼的外婆，他就感到非常后悔，因為外婆離去的太快，他還沒有盡到孝心。記得他在這個炎熱的夏天去看外婆，外婆坐在火箱里，舅舅說，外婆摔傷了腰子，不能走動了。韓水明握著外婆的干枯的手說：“外婆，我是明明啊，今天來看你啊！你想吃什么啊？”
   外婆聽了好久，才想起來是外甥韓水明，就說：“明明，你來了哦。你媽媽和爸爸都好不？”。韓水明又湊近外婆的耳朵說：“爸爸媽媽都好的，他們過些天要來看您。我問你想吃什么啊？”外婆微笑了下，說道：“我想吃橘子，你給我買些來啊。”韓水明一聽外婆說在夏天要吃冬天的水果，一下慌張了，這個時候到哪里有橘子啊。但外婆既然說了，無論如何也要實現自己的承諾啊。
韓水明從外婆家里回到新沙，找遍新沙市場的每個角落，問遍所有的個體戶主們，均沒有買到橘子。他只好買了幾斤李子，匆忙趕到外婆家時，可是外婆已經咽氣去世了。
    韓水明的幾個舅舅忙上忙下，都在默默的流淚，也都在忙著外婆的后事，韓水明看在眼里，想到90高齡的外婆，一下子就沒了，眼淚就禁不住的往下流。當年父親韓偉業在新沙當公社書記時，母親林今秋在中學當老師，韓水明三歲不到，就是外婆給照護著的，那時候也沒幼兒園。直到韓水明滿了6歲時才在村小讀一年級。外婆的雙腳是尖尖角，走路一搖一搖的。韓水明好奇地問：外婆哦，你的腳怎么是這樣子的啊？外婆笑著說：明哇子，不好看么，這可是外婆歷經千辛萬苦得來的啊。那時候，外婆還比你小，就被父母用布條纏著腳，那個痛啊，沒法說。小時候的韓水明每次聽到外婆說包腳的慘痛經歷，他就會抽泣的哭出眼淚，還在最后“哇”的大哭。這樣，外婆就哈哈大笑，說道：明娃子，你還會心痛外婆啊，也不枉帶你這么幾年了。
    一陣“轟”的大炮聲，驚醒了沉思的韓水明，外婆的靈堂扎在二舅舅的堂屋里，大家按照道士的吩咐，給外婆作揖跪拜。吃晚飯時，母親林今秋才從江安趕到新沙老屋背，一進家門，她就倒在外婆的靈堂前不省人事，之后大家七手八腳的把她弄醒，韓水明也大喊媽媽。林今秋哭的昏天黑地，大家聽起來都是哭聲一片，好久不能停息。韓水明問母親，爸爸怎么沒來？林金秋哭著說：你爸爸去省城開會去了。剛問完，外面一個女子跑進靈堂，對韓水明的二舅林漢春說：不得了了，放沖天炮的漢生燒傷了。韓水明跟著二舅到外面的大路上，只見漢生滿臉烏黑，只有兩只眼睛還在骨溜溜轉，頭發燒掉一半，樣子非常恐怖。二舅安排人員送他到鄉衛生院去治療。韓水明想著母親還沒吃晚飯，就走回到靈堂前問母親，還想吃點什么。母親搖了搖頭，表明自己吃不下東西。這時，外面又是一陣叫罵聲，韓水明跑出去一看，原來是四舅林漢夏一只手捂著額頭走過來了，滿手都是血污。韓水明跑過去一問，有人回答，他們兩口子打架，就是你四舅媽太心狠手辣了，用鐵夾打的。打架的原因就是兄弟母親去世要各人承擔錢財和稻谷，他家不肯出，四舅又答應要出，在擔谷子時終于爆發了戰斗的。清官難斷家務事，韓水明也只好目送四舅去醫院看病了。母親林今秋很心痛的對韓水明說，你四舅舅也真是太窩囊了，你四舅媽沒講一點道理，就是仇人也不能這樣子的啊，更何況死去的是你老公的娘，你的婆婆娘啊！真是不得好死啊！母親一邊哭一邊罵道。
    事后也驗證了母親的哭罵，韓水明的四舅過后不久也離開了人世，一年后，韓水明的四舅媽據說是到廣州看女兒，由于坐錯火車，死在了東北，是那里的公安來人才知道的。
    韓水明陪著母親度過了二個熱鬧又傷心的夜晚，按照當地習俗，三朝出門，韓水明和外婆的子孫們排成數十米長的隊伍，在前面拜路，一路花圈，一陣陣鞭炮火炮聲此起彼伏，很是熱熱鬧鬧的將外婆埋在了高高的雪峰山上。
    每當想起外婆的笑容，想起外婆對自己的照護，想起外婆在去世之前的想吃橘子的要求，韓水明自然都會心痛和后悔。樹欲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韓水明感覺，這次的外婆之行就是永遠地一去不復還了，他的外婆也不會再回來了啊。安息吧，祝愿外婆在天堂里幸福快樂！
    每年的清明，韓水明總會抽出時間來到外婆的墳上，祭奠祭奠外婆的在天之靈。人啊，應該在親人在的時候好好孝順才是真心真意的。韓水明悟出的人生哲理了。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