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蓋個章嗎
來源:作者:陳希瑞時間:2013-12-21熱度:0次
我是個退休教師,本來衣食無憂,可為了我女兒的戶口問題,把我折騰的夠嗆。
我女兒燕子考上大學的那年,按照規(guī)定,戶口就帶了過去。大學畢業(yè)后,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只好四處打工。戶口也轉不回原籍農(nóng)村,就放在勞動局。
我女兒二十二歲那年,按照鄉(xiāng)俗,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不久,就嫁到了城邊的三十里堡。接下來,就是遷戶口的事兒。
還是三十里堡的負責人提醒我說,你女兒的戶口,如果直接從勞動局遷過去,只能算是城鎮(zhèn)戶口,既分不到土地,也享受不到其它待遇。只有先把你女兒的戶口轉回原籍,轉為農(nóng)村戶口,再遷過來,這樣,包括土地,一切就都有了。
于是,我?guī)е畠旱膽艏C明,直接到鎮(zhèn)經(jīng)管站蓋章,因為村里的公章,有經(jīng)管站代管。經(jīng)管站站長老鄭是我的老同學,蓋個章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誰知老鄭卻笑著說,這事兒還得找你們村的村文書大狗,只有他來,才能蓋這個章。說完又加了一句,你們村的村干部太厲害了!
我想,村干部再厲害,不就是蓋個章嗎?大狗還能把我吃了不成?再說,想當年,大狗還是我的學生,盡管他調(diào)皮搗蛋不學好,但他畢竟是我的學生嘛,這點面子還是有的。誰知,事與愿違,事實恰恰與我想的完全相反。
我邊走邊想,回到村里,找到大狗。大狗四十多歲年紀,瘦猴子一樣,戴一副墨鏡,整天游手好閑,好逸惡勞,干慣了偷雞摸狗的勾當,是去年選舉時,靠吃喝、許愿、送錢才選上的。沒選上,是孫子;選上了,就成了爺爺。上了臺,見啥逮啥,整個兒一條狼呀!大狗經(jīng)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就是:別看村官不大,可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空氣。我的天,整個兒就是一個土霸王呀。
我知道,因為中國人都有個怕官的情結,盡管只是為了蓋一個公章,但見了大狗,我還是覺得底氣不足,自覺矮了三分。
聽我滿臉堆笑著說明來意,大狗眼都沒睜一下,架著二郎腿,吐一口煙圈兒,摳著鼻孔,才拉長了嗓子陰陽怪氣地說,這兩天沒空,忙都忙死了,不就是蓋個章嗎?等有空再說。
等了一天,三十里堡那邊催得急,時間不等人。況且,我女兒回家,聽說章還沒給蓋,弄得哭哭啼啼的,邊哭邊罵,真是勢力小人,有了一點權力,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看我不告他,看看法大還是權大!我慌忙安慰女兒說,好燕子,這就是現(xiàn)實,縣官不如現(xiàn)管嘛。人家說不給你蓋,還不掐你個死?說的女兒棲棲遑遑地走了。
好容易等到第三天,我只好硬著頭皮,又去找大狗,誰知,等我進到屋里,卻看見大狗躺在床上,死狗一樣,醉的不省人事,吐了一地。我心里直犯堵,我的天,醉成這樣,還能辦什么事兒?
直到晚上,我再次走進大狗家里,發(fā)現(xiàn)大狗剛起來,在地上洗臉。就想,這種人,還要什么臉?
這次,我學乖了,知道狗這東西,不喂一喂,是不行的。就說,你還沒吃飯吧?走,咱倆到餐館吃個便飯。邊說邊拉著大狗,走進了村里的餐館。這一頓,花了一百多塊。
臨走,大狗拎了一條煙,夾著就走。這個帳,還不是記到我這個冤大頭身上?我心里暗暗叫苦。
臨分手,大狗才撩出一句,明天上午,一起去經(jīng)管站,把章蓋上。
聽大狗發(fā)了話,我就好像接到了圣旨一樣,高興得差點兒蹦起來。謝天謝地,這下可好了,明天就能蓋章啦!想想晚上吃這一頓飯,這錢沒有白花,值呀。
這天夜里,我躺在床上,望著窗外天上的星星,想了很多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趕到了大狗家里。卻見大狗睡眼惺忪,剛從床上爬起來,便穿衣裳便咕噥說,昨晚喝多了,頭昏腦脹的。我趕緊說,不多不多,你是海量,喝這么點小酒,還不夠塞牙縫的!
穿好衣裳,戴上墨鏡,看看一切收拾停當,大狗這才摸出手機,叫鎮(zhèn)上搞出租的老張開車來一趟,拉他到經(jīng)管站辦事。我心里暗暗吃驚,一個小小的芝麻粒大的村官,哪來這么大的派頭呀,才幾里路呀,就要車接車送。我一下子想起了電影里坐轎子的南霸天、胡漢三……我的天,真是大爺?shù)呐深^呀。
等到了經(jīng)管站,我滿心認為,這個章,肯定會順順利利地蓋上。果然,來到經(jīng)管站辦公室,老鄭他們五六個人正在埋頭辦公,大狗也不跟他們打招呼,直接從褲腰上,摸出鑰匙,拿出公章,“啪”地一下,一個鮮紅的公章,就印在了戶口證明上。
我如釋重負,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踏踏實實放下了。
辦完事,大狗吩咐我說,你到樓下等一下,我跟老鄭說點事兒。
我來到樓下,在大院里轉悠了一會兒。看著大狗從樓里下來了,邊走邊打手機,看樣子已經(jīng)說完了什么,只聽他最后說,好,好,等老鄭他們下了班,我們準時過去。說完,又對我說,我都安排好了,今天中午,你請客做東,咱們?nèi)バ值芫茦牵煤么橐活D。
果然,在兄弟酒樓,老鄭、大狗、出租車老張……我們五、六個人推杯換盞,開懷暢飲。我只喝了一杯,頭就大了。老鄭借著酒勁,端著酒杯,來到我面前,眼睛卻看著大狗,說,我說伙計,快過來給你老師敬個酒。當初,你老師啥也沒教會你,只教會了你不干好事,一肚子歪門邪道。一席話,說的大狗嘿嘿笑了,卻臊的我臉上火燒火燎的。
我的天,一場酒席下來,這又得多少錢呀?不就是蓋一個章嗎?我一個普通百姓,辦點事兒,怎么就這么難呢?不給好處不辦事,這是誰慣的?
我真不明白,大官小官,世上為什么有那么多難纏的官兒?要那么多的官兒有啥用處?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故意刁難、敲詐勒索嗎?古語說得好,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官兒多不太平。一個官兒,就是一道關卡,多一個官兒,就是多一道關卡。如果沒有那么多的關卡,暢通無阻,那該有多好呀!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