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果(五)
來源:作者:詹海燕時間:2013-12-09熱度:0次
五
“你搞啥子嘛,”走出門來我連連埋怨滿二。
“雞,雞……”滿二急得說不出話來。屋子里個個伸起脖頸望。
“雞咋個了,跑了?”
滿二搖搖頭,又拉我到伙房。有個女孩站在門前,女孩很面熟,我來不及細看,她腳邊是已經放了血的死雞。我疑惑地看著滿二,心里有些擔心,滿二紅著臉,慌亂地指指女孩,又指著地上的雞,著急地說什么她的。
雖然滿二沒說清楚,但意思我還是弄懂了,“雞是女孩家的,怎么辦?”我心里慌得很,腦子跟抹了糨糊亂得想不出辦法了。
“說清楚點,滿二。”不知什么時候跑來的劉衛東粗聲粗氣地說。
他的到來叫我穩了穩神,我悄悄地打量女孩。女孩看樣子不過十七八歲,身著淡雅的花布衣,襯出她的身材更加勻稱,粗黑的辨子搭在突起的胸前,秀麗而文靜,被汗水浸濕的劉海乖乖地覆在她光潔的額頭,她面色健康而滋潤,顯然是常在陽光下勞作的美麗,左眼微微上挑,顯出機智和伶俐,從黑白分明的眼里透出樸實和純真,和其他的女孩子到分隊駐地露出的怯意不同,她顯得落落大方。她的目光直視著我,我心虛地低下了頭。
滿二來不及擦去一頭汗,提著刀比比劃劃,他平時說話都困難,現在更是整話都說不出一句。
“算了,滿二哥,我來說。”這時女孩站上前來:“這雞是我家的,我想問問怎么跑到你們這兒來了,又怎么會被殺了,是誰干的?”
女孩說話象打槍一樣,我的腦子里轟的一響,讓我答不出話來。女孩面色鐵青,不容褻瀆。四周圍上幾個看熱鬧的兄弟也收起了嘻笑的表情。我感覺自己嘭嘭的心象是要跳出來,不是激動而是她目光的壓迫。我費力地咽了咽唾沫,汗水順著額頭淌,在女孩的注視下我象小丑一般臉色漲得通紅,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喲,不就是只雞嗎,瞧這勁頭,倒象殺人似的。”李老六陰陽怪氣。
“阿英,咋個是你家雞?”劉衛東清清嗓子,他沒想到雞是阿英家的,但此時他只能裝下去,他一臉恍然明白過來的樣子大聲說道:“我幫你看看啊,雞怎么跑來,不講你也知道,雞自已有腳,會走還能飛兩步,肯定是雞自己來的,象你——還不是自己走來,要不誰攆得攏來,是不是?”
我詫異他的鎮定,周圍的人哄地笑開了。周羽谷直勾勾地望著女孩,但又不能說確定地望著她,或者說是陷入沉思,眼神空洞而飄渺。
劉衛東清清嗓子,訕笑著:“殺嘛,肯定是刀殺的,哪個殺的,我想不用說了,擺到起的嘛。”
滿二提著刀呆呆地站在旁邊。
女孩瞧瞧滿二,“滿二,你殺的雞不知道嗎?”
“我,我……”滿二話到喉嚨口就是吐不出來,他張著嘴,臉憋得通紅。叫阿英的女孩盯著劉衛東,氣得高聳的胸脯波浪樣起伏,眼里象是要噴火,如果能射出子彈,她一定會射出一梭子彈,把劉衛東擊倒。周圍的人嘻笑著,瞧劉衛東的好戲。劉衛東掏出煙來,在伙房里找根板凳坐起,翹起二郎腿,擦火點煙,吐煙圈圈,哼哼唱唱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樣。
老侯今天去趕場,聽說是接老婆兒子上來。分隊部除了瞧熱鬧的幾個年輕人,其他人上山去了沒回來。女孩在灶房門前,顯得孤零零的。
“阿英,你算算這雞多少錢,反正雞都死了,你看按市價換成錢,我補給你就是了。”周羽谷突然說。我偷眼看去,周羽谷他目光生動而柔軟,似乎含著無限的愛戀。
聽到這話劉衛東驚愕地抬起頭來。在我看來,平時傲慢的周羽谷怎么會替劉衛東出這杠頭,沒吃錯藥?雖然他猜出了內情,或者在場的人除了滿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這女孩兇巴巴地哪個惹得起。
阿英有些吃驚,但怨氣未消,她惱怒地看了一眼周羽谷。
“你補,你補得起嗎?”她把氣撒在周羽谷身上。
“嗯,”周羽谷猶豫著,他一向驕傲而飄浮的眼中明顯有些躲閃。
女孩秀氣的臉上還淌著汗水,汗珠子晶亮,她隨手抹了一把,停頓了會,說:“折成錢也行,我家這只母雞肯下蛋得很,一個月按20個蛋算,你補上半年的蛋錢就行。”
說出去的話就當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了。沒料到女孩會這么機靈,這只雞算下來,20元出頭,當時市場上買只雞不過七八塊。周圍人哄地笑成一片,女孩象換了個人,嘴角露出兩個盛滿笑意的酒窩,顯出山里女子的嫵媚。周羽谷湊齊了錢。女孩接過錢走了。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滑,靈動的步子像是在冰上悄無聲息;與其說是滑行,不如說是飄飛,輕靈的身子像蝴蝶飛舞,很快消失在山間。
這邊幾個哥們笑得更放肆了,有嘲笑劉衛東“偷雞不成倒露出馬腳”,有說周羽谷“沒看出來平時冷冰冰呢,還憐香惜玉,會英雄救美。”有知道的說衛東“阿英這女娃子兇,哪個喊你惹她嘛。”
小個子的李老六最起勁,他黑黑的臉膛泛著油光,沖著劉衛東嘻笑。劉衛東一臉不屑,哼出個鼻音,說晚上喝酒啊。
劉衛東拍了拍周羽谷肩膀。
周羽谷夢醒似的沒答。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