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隊傳奇系列》

                                 作者：貴州省地礦局 龔章河 


【上篇：凡人小傳】
                                      
                                      三、《二胡》

    他姓胡，行二，照理該稱胡二，可大家都叫他二胡。這與他拉得一手好二胡有關。
    日子為601地質隊野外分隊里的一群單身漢編著許多故事，這些故事大都被吹牛，打撲克之類的單調情節占據著。
    二胡拉著他的二胡，一副專注入神的樣子，姿式像一個固定的剪影。一陣拍打蚊子的聲響后，接著有人咕嚨：怎么這蚊子就偏不咬二胡!二胡的琴聲從不受蚊子的侵擾，但卻被另一個聲音襲擾著，那是芹的歌聲。芹是一張流光溢彩的臉蛋，是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是一條又粗又黑的長辮子，是一朵扎在辮梢上的紅綢花。但在二胡的心中，她首先是一只婉轉流暢的百靈鳥。這只百靈鳥飛進他的琴聲，就如飛進吐露新綠的森林。但這只鳥兒卻總把自己躲在月夜編織的濃蔭中，用歌聲編織充滿神秘與誘惑之網，讓一個幻想的心靈在網上震顫，掙扎。二胡頓了頓、穩了穩，拉起《北京有個金太陽》，她便跟唱“照到哪里哪里亮。”二胡拉《我愛北京天安門》，她便唱“天安門上太陽升”；二胡又拉“學習雷鋒好榜樣”，那里就接著唱“忠于人民忠于黨”；二胡拉《江河水》，沒有歌詞，只是稍稍的頓了頓，便有人隨著那曲調哼哼。二胡一拉上二胡，耳邊就期待著，如果那個聲音久不出現，二胡拉的二胡就老是拉不上調調，不是琴弦卡住了弓子，要不就是弓子上的馬尾巴毛毛像沒了松油的滋潤，拉出來的聲音就像門軸在干滋滋的呻吟。這時就會有鈴兒似的笑聲從姑娘們的宿舍飛出，有人催促“唱呀唱呀”。芹的聲音跟進來了，二胡的擺出一副很莊重的樣子，目光專注的直視著前方，仿佛是在舞臺上，聚光燈里，有許多目光望著他。
    芹是炊事員，二胡每天都能同她打上照面。開飯時二胡默默地遞上飯盒、飯票，芹熟練地盛飯、打菜，然后很快地遞回飯盒，又接著下一個……二胡很失望。他真想聽聽芹平平常常說話的聲音，他想那聲音一定像唱歌那么好聽。
    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601地質隊要搞文藝匯演，分隊長找到了大家公認文藝細胞最多的二胡，要他領頭排練幾個節目，二胡很爽快地答應了，點了幾個名，當然其中有芹，然后宣布成立分隊的“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組”，全部脫產半個月排練節目。二胡問芹：“你獨唱，我伴奏，怎么樣?”芹很大方地點點頭。二胡一口氣拉了十幾支曲子，芹也跟唱了十幾支。
    每唱完一支，她就用亮閃閃的眼望著他，帶著挑戰的意味，好像是說：你拉吧，你能拉多少，我就能唱多少。二胡微微一笑，又拉出一曲，是《江河水》，芹抿了抿嘴，有幾分委屈地說：“這歌我唱不起。”“你能唱!”二胡想起她跟著哼哼的情景。“那是瞎哼哼，又沒歌詞。”芹不好意思地說。“你當然能唱!”二胡說。“你聽出它的意思了嗎?——對，很憂傷：你想到了什么?——想小時候天黑了盼媽媽回家，想出了門的爸爸什么時候回家。對了，這就是這歌的詞兒。”芹默然，似有所悟地點點頭，又茫然地搖搖頭。“你的心思真多。”芹的聲音很低，像是說給自己聽。
    二胡和他動帶領的文藝小組在大隊的匯演中大出風頭，芹的獨唱被推薦代表大隊參加局匯演，但二胡卻不能同行。芹憤憤地問隊領導，答復是二胡的出身有問題，是個“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并且語重心長地告誡芹要“站穩立場，注意影響”。芹覺得二胡太冤，想為他做點什么，想來想去，就決定不去參加匯演，回分隊炊事班去。
    正收拾行李時，二胡提著他的二胡來了。“你得再練練，以后別人給你伴奏，別光顧自己唱，要注意合拍”。二胡坐下，擺好姿式，示意芹準備跟著唱，芹卻扭過身背著二胡，眼里熱熱的。那天芹唱了自己能唱的所有歌曲，最后芹要求二胡拉一次《江河水》，二胡說那調太憂傷了，就拉了個《奔馳在千里草原》，拉到萬馬奔騰高潮時，二胡卻停了下來，嘆氣，說我這二胡琴弓上的馬尾巴毛毛快脫光了，松香油也用光了，蒙上去的蛇皮皮也要快破了，我要重新做一把二胡，等你回來再給給伴奏。
    芹還是去省城里參加了局里組織的匯演，不久調到一專業劇團去了。芹學會了拉二胡，還能拉著二胡為自己伴奏，認識地質隊的那個叫做外號叫做二胡的人些說，芹拉二胡的樣子，太像二胡了。
    二胡卻依舊拉著他的二胡，并且在那個在深山里的601地質隊，以拉二胡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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