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鼓膽捉蛇

    如果說這世上的事其實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可能有很多人都不相信，但是那些該成的事卻又總是那么湊巧卻是事實。
    你看，“有門兒”想“逗”人家姑娘，人家姑娘的家就恰好住在距“有門兒”家不到400米的另一條街道上，給兩人下一步的接觸提供了許多方便，所以那天回家以后，“有門兒”就天天架著退伍時團長送給他的軍用望遠鏡從自家窗口向姑娘家“偵察”。
    呵，機會終于來了！第五天上午11點多鐘，姑娘挎了個籃子，領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出門了。哎？這個時候她出去干什么？買菜？近中午了，誰家會到這時候才去準備午飯？肯定是去玩什么的！于是“有門兒”按照既得見到姑娘、又不能讓姑娘意識到自己是在故意“跟蹤”她的既定原則一邊想著門兒，一邊下樓從另一條胡同徑直朝姑娘們走的那條馬路的出口奔去。當他斜插到姑娘們走的那條馬路盡頭的時候，一眼看見姑娘們已經脫鞋卷褲下到那條寬水渠邊瞅、摸什么了。
    這條渠是城市里人工開挖的一條增加環境美感的過市干渠，雖然兩岸還堆有顯示水渠原始來歷的段段泥土，但是大部分地段都修有供人往來的近水平道和下水臺階；為了安全，管理者控制著渠里總有水，但都不深。
    這時，五月的陽光不冷不熱，煞是宜人，岸邊的垂柳，翠綠輕柔，金色的陽光透過綠柳枝條的縫隙灑落在清澈的、緩緩前流的水面上，閃映出滿渠祥和悅目的浮光掠影，再加上低空中偶爾還會有蜂飛鳥躍，群蝶戲舞，這真是鬧市里僅存的幽靜、爽心的世外桃源，姑娘們置身于這個去處，實在都樂不可支，她們有說有笑，邊玩耍邊勞作，那神韻如果繪到畫上，其絕妙決不遜于古典畫家們的任何一幅流傳于世的江邊垂釣圖。
    “有門兒”遠處看了一會兒，見姑娘親善地引領著兩個同伴，說笑中不停地在渠底、岸邊摸逮著什么，僅看她們身邊泛起的那片片渾水，“有門兒”就知道：噢，原來她們是來逮“螺絲蟲”玩的，真是天助我也！抓“螺絲蟲”吃，那是咱調皮男孩子們小時候玩過的拿手好戲，現在只要能接近她，不一會兒，管保能給她們抓來三、五十個，讓她高興得合不攏嘴兒呢。但是怎么讓她注意自己呢？“有門兒”圓圈兒瞅了半天，一時也找不來可以幫忙的東西，只發現這上游離她們20來米的地方有一條小水溝，小水溝的入渠口處有一片淤泥沙，他審視了一下，忽然心里一亮：嗨，有門兒了！何不利用這點地方搞個小游戲，然后再配上點并不嚇人的“音響”，故意把她們驚詫的目光吸引過來？哎，我看啦，世上的事兒就是這樣，男女之間開天辟地以后本來就有一條天河地界，任何男女都不許隨便逾越，如果你不主動想門兒在這河、溝之間下點功夫、開辟一點語言交流和感情往來的共用空間會中？上帝會那么仁慈地就把橋、路打開讓你通過？人家生身冰清玉潔的姑娘會能輕易在自己情愿、父母應允、社會認可的情況下跑到你身旁來做妻做婦、同床共枕？喲，管它的，我這辦法一出，我想既不會露出故意引逗人家注意力的痕跡，也沒有什么粗俗和卑鄙的地方，即使弄臟一只皮鞋，緊急時刻作出一點點的“犧牲”也沒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想到這里，他就悄悄找了一個碗口大的橢圓石頭，輕輕地放在了水中的淤泥上，然后把左腳往石頭上一踏，趁石頭下陷的那一瞬間，他順口呼出“哎哎”的叫聲來。誰知當“有門兒”正集中注意力看姑娘聽到呼叫聲有沒有反應的時候，右腳在濕地上一滑，左腳為保持平衡就不自禁地多用了些勁兒，加上石頭一“栽棱”，淤泥竟真地把他左腳給吸了進去。
    “有門兒”一急，只該把“虛戲拙做”變成“險事自救”了，連忙彎下身子，一邊竭力讓右腳止住滑，一邊使勁“嘿嘿”著把左腳往外拔，但是一直拽了七八下，仍然沒能把腳拔出來，于是他只得暫時穩住不動，歇口氣再想辦法了。
    這時，“有門兒”發現姑娘聽到他突如其來的叫聲后正往他這里看呢，而當姑娘看著他一個人實在拽不出腳來的時候，就一邊卑棄地說著“嘿，這個人真笨”，一邊對身邊的大女孩說：妹妹，那個人腳被吸進泥里去了，我看他拔了好一會兒也沒拔出來，你過去拉他一把，我見過他，他是咱表哥的朋友。
    “有門兒”一聽這話，不敢再歇了，覺得讓人家女孩們來拉自己出泥，實在太“丟客氣”了，本來是想“演個小節目”創造機會與人家搭訕說話的，現在卻弄巧成拙、“落難”以后反而讓人家來“救”自己，搞不好好事還會叫弄砸了呢！
    想到這里，“有門兒”不敢怠慢，趕緊盡力又拔了兩下，不料，腳倒是拔出來了，可鞋一出泥面就被泥漿粘離腳了。于是他只得又探著身子，伸手去拽鞋子，當他拽出鞋子還未來得及清洗時，一陣刺耳的尖叫聲突然從姑娘們那邊傳了過來。
    “有門兒”抬頭一望，只見姑娘在水中踉踉蹌蹌地往后退著，慌亂中濺起的水花弄濕了她的全身；那小姑娘一聽到怪叫聲，不知怎地可叫嚇得蹲坐在水中了；正在往“有門兒”這邊走來的較大的姑娘一聽到喊聲，一邊急切地往回折著，一邊驚恐地問道：姐姐，姐姐，咋了？咋了？姑娘退著喊著：蛇，蛇！
    一聽到“蛇”，“有門兒”身上馬上打了個寒顫，因為他從小就害怕那東西，但是一看到眼前這情景，又覺得自己責任重大了，如果男子漢大丈夫“見急不救”，光道義上也說不過去，何況自己又正想對人家求愛呢。于是，“有門兒”也顧不得光腳了，馬上扔下鞋子就踮跛著向姑娘們身邊跑過去。姑娘一見有男子來了，神色就稍稍穩定了點，“有門兒”順著她退來的方向一看，果見有一條紅花蛇掫著頭向下游游來。那蛇露出水面的部分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造物主故意用非藝術的手段給蛇的祖先們身上“粘撒”的那些極不協調的顏色顆粒真叫人望而生厭、不寒而栗，但這時候“有門兒”也顧不上害怕了，將眼一閉、頭一搖，強振了振精神，接著一邊“大哥哥”般地安慰三人說“別怕，別怕，這蛇有我來制服它”，一邊從地上掂起姑娘們扔下的籃子，壯起膽子下水慢慢地朝蛇游來的方向挨去，同時腦子里迅速地回憶著那年在“貓耳洞”前那位戰友教給同伴們的捉蛇方法，心里不停地給自己鼓勁說：別怕，別怕，今天別說是一條蛇，就是一只老虎，也得動腦筋、想門兒摸摸它的屁股，萬萬不能讓人家姑娘們看著咱是一只狗熊！
    這時，蛇與“有門兒”的距離已經很近很近了，于是，“有門兒”強逼著自己摒住氣，穩扎腳跟，按著那方法一試，呵，果然湊效，就在那蛇的眼睛跟著“有門兒”左手中的籃子圓圈轉的一剎那，“有門兒”三下五除二地不由分說右手飛速上去死死地抓緊了蛇的脖子，雖然蛇身在手中涼得瘆人，但意識使“有門兒”清楚地知道此時萬萬不可因怕而松手，接著他把籃子往岸上一撂，騰出左手又抓死了蛇的后半身，雙手一捋，將蛇拖直就轉回到岸上，繼而腳、手配合，幾石頭下去就把那家伙給砸死了。蛇一死，“有門兒”把它摔到一邊，這時他也禁不住像散了架似的癱坐在濕地上了。姑娘看著“有門兒”那疲憊的樣子，心疼得什么也沒說，趕忙跑到上游把“有門兒”的鞋子取過來，洗了洗，拿到他身邊，邊遞邊關切地說：看，今天多對不起你，咱初次相遇，就叫你受了這么大的連累，來，你把襪子脫掉，讓我給你洗洗，再把鞋穿上，坐個舒服地方歇歇吧。
    “有門兒”道著謝，但心里的余悸還沒有完全過去。又停了一會兒，他平靜了，自己不好意思地下到水邊脫襪洗了洗泥污，穿上鞋，正準備再找話茬和姑娘說點什么，這時候姑娘的媽媽在家等不著孩子們吃飯又來找她們了。老太太一看見女兒那衣濕臉驚的樣子，還以為是“有門兒”欺侮了她女兒了呢。幸虧她孫女嘴快，見奶奶一來，馬上就激動地給她奶奶描述起剛才的事來。老太太一聽，可感激“有門兒”了，非讓“有門兒”跟她們一起到她家吃午飯不可。“有門兒”推辭著，但心里著實想順便到她家里去摸摸情況，這時不知怎地，姑娘也表示出了約他同去的意思，于是“有門兒”就半推半就地來到了姑娘家。
    午飯是大家坐在一塊兒吃的。餐桌上的“主角”是姑娘的小侄女，她一直在對爺爺、奶奶繪聲繪色地描述“有門兒”的勇敢和機智，這使得飯桌上的氣氛還算協調。不料吃過午飯沒有五分鐘，一直對客人“見義勇為”的“壯舉”沒插幾言的姑娘的老爸突然起身對“有門兒”說：哎，小伙子（他一直沒有問客人的姓名），要不，你先在我家坐一會兒，替我們看看門兒？我家人現在關緊得到一個親戚家里去一趟，沒人陪你了。老爺子的這番話分明是要趕客人走的，要不，怎好讓生人替他看門兒？“有門兒”一聽，就知道是老頭兒對他什么地方不感興趣了，不想讓他在這兒多待。知趣人一點就通，“有門兒”腦子一轉，心想：不能太死心眼，管他的，走就走吧，知道他有想法，就再了解了解情況，重想門兒吧。于是他就識相地站起身來，說：不，不，不耽誤您家的事兒，我這就先走了。說著，就辭別人家走了，姑娘也不知道她爸是咋回事，一臉無奈地送客人到門口，悄聲對“有門兒”說：李哥，你先走吧，以后我再找機會約你。一聽這話，“有門兒”覺得這事“有成兒”，就喜滋滋地回家靜等姑娘的新“約”了。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