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警官走了之后，審訊室里的燈全部關了，盧宇鑫坐在漆黑的空間里，思維開始活躍起來，昨晚的一幕幕就如同放電影一樣，在盧宇鑫的心里開始回放。
    盧宇鑫記得，從家里出來后，他就給小沙打了個電話，讓小沙送他去某一個飯店，因為跟其他地質單位都有業務來往，所以這種應酬的場合，他要是不到場的話，是會讓兄弟單位臉上無光的。
    但盧宇鑫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一直想見后來又不敢見的“小姨”盧麗霞卻也在這個酒桌上。而且，盧麗霞顯然知道，晚上的酒席是盧宇鑫安排的。因為盧宇鑫的出現，似乎并沒有引起她多大的驚奇。倒是盧宇鑫，在看見盧麗霞的那 一瞬間，仿佛被電擊一樣，嘴巴張得大大的，一下沒合攏。
   “盧院長，是不是被咱們的美女給迷住了??？”帶隊來訪的是鄰省737地質隊地環院的周院長，也是盧宇鑫的校友兼好友。見盧宇鑫這樣，周院長連忙笑嘻嘻地調侃了一句。
    “啊哈……是啊，看見美女就神魂顛倒了嘛！”盧宇鑫連忙壓制住內心狂亂的心跳，開著玩笑給自己解了圍。
    盧麗霞怎么會出現在這種場合？盧宇鑫心里納悶極了，照說盧麗霞跟地質隊那可是一點邊也靠不上啊！可看樣子她跟周院長還很熟稔。周院長是鄰省的人，他的經歷跟盧麗霞怎么也不會產生交集的，可他們居然這么熟悉，真是奇怪之極！
    下午在陳書記那兒的尷尬，很快被盧麗霞的出現沖淡。盧宇鑫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責問一下盧麗霞，那年為什么要對他那樣，她跟周院長又是怎么認識的？
    看見盧麗霞，盧宇鑫心頭深處壓制了多年的糾結又一次噴涌而出。作為男人，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自己女人的背叛。盧麗霞雖然沒有成為自己的妻子，但在那個時候，他盧宇鑫可早就把盧麗霞當做自己的女人了啊！
    整個宴席，盧宇鑫都神情恍惚，他總是不自覺地瞥眼偷看盧麗霞，后者似乎也在偷看著他。有時候，兩個人的眼光聚在了一起，又立即慌亂地躲開。好在都經歷了人生的起起伏伏，雖然心里都有很多話想問對方，卻沒有去捅破那張薄薄的窗戶紙。
    招待宴在大家的推杯換盞中逐漸走向高潮。
   “哥，我敬你！”盧麗霞先站了起來，經過這么多年，盧宇鑫發現，“小姨”盧麗霞比以前更加有風韻，楚楚動人中，似乎還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你們認識？”周院長首先發現了盧麗霞的稱呼?！斑@怎么都開始喊‘哥’了??？”
    盧宇鑫有些尷尬。
   “我們是一個村的呢，要論輩分，他得喊我‘小姨’，可我從小就一直喊他‘哥’！”盧麗霞的聲音很甜美，這句話沒有解除周院長的疑惑，卻讓盧宇鑫心里甜絲絲的。
   “是啊，我們還是同學，不過高中畢業之后，我去當了兵，一晃好多年沒見‘小姨’了呢！”盧宇鑫趕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借著喝酒的動作掩飾著內心的波動。
   “周院長，你是怎么認識我‘小姨’的？”周院長釋疑了，盧宇鑫卻開始發問。
   “這個……”周院長似乎有點不好回答。
   “我在鄰省打工的時候，有一次遇到險情，是周院長救了我！”遲疑了一下，盧麗霞代周院長回答盧宇鑫的疑問。
   “啊!遇到什么樣的險情？”明知事情已經過去了多年，盧宇鑫還是一副擔心的樣子。這個女人，是讓自己火燒火燎都無法化為灰燼的初戀啊，難不成她跟自己的分手，就是那次險情造成的？
   “沒什么好說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那么多年——再說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盧麗霞沒有讓這個話題再深入下去，轉而就拿起酒杯敬另外一個人。“許主任，我敬你！”
    印象中，沒見過盧麗霞喝酒，沒想到這個女人酒量一點也不小啊。盧宇鑫感慨的時候，酒卻沒有讓他閑著，作為東道主，大家都爭著搶著向盧宇鑫敬酒。
    盧宇鑫清楚地記得，他一直要求給盧麗霞安排個賓館住下來。可是盧麗霞拒絕了，說晚上就住在松州，她有個姐妹自己有車，說好了一會兒就來接她去逛街，委婉地拒絕了盧宇鑫的好意。
    盧宇鑫沒有堅持，事實上，盧宇鑫很希望盧麗霞留下來。盧宇鑫知道，他并不是想對盧麗霞怎樣，而是有很多很多的問題想詢問她，在這種場合，顯然是不合適的。盧麗霞在酒席中途就告辭了，說晚上不能太晚回家，盧宇鑫起身送盧麗霞走到飯店的大門口，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盧麗霞姐妹的車子就在飯店門口等著，盧麗霞上車之后，想了想，搖下車窗玻璃，眼光復雜地看了一眼盧宇鑫：“哥，有空回家去坐坐吧！你都有很多年沒有回家坐坐了！”
    一句話讓盧宇鑫百感交集，他終于知道，事隔這么多年，這個女人，其實還是關注著自己的。
    送走了盧麗霞之后，盧宇鑫心情很萎頓，他知道自己這些年拒絕回龍形村的原因，只是因為他不想去觸碰心里的那道傷疤。而今天盧麗霞的突然出現，就在那么一瞬間，就輕松地撕開了自己武裝了那么多年的防護衣。
    在衛生間用清水沖了一把臉，甩了甩頭，盧宇鑫調整好狀態，然后笑著重新坐回酒桌。于公，盧宇鑫知道，周院長是業務方面的一把尖刀，他們經常有合作的項目；于私，盧宇鑫和周院長私人交情很深厚，也必須實心實意接待好。
    “盧院，今晚我本來給你邀請了一個重要的客人?！边h道而來的周院長端著一杯酒再次向盧宇鑫敬著。
    “我知道，老哥，你給了我很大的驚喜！”幾輪酒喝下來，盧宇鑫舌頭有點大?！澳棠痰模乙呀浐芏嗄隂]有見到我‘小姨’了！”
    盧宇鑫一口干了杯中酒，然后又給周院長倒了一杯。
    “周院，這杯酒我敬你！”
    “你等會！”周院長沖盧宇鑫擺擺手，止住了他的敬酒。“我說的不是盧麗霞！今天來之前我給盧麗霞打了電話，說晚上地質隊一個姓盧的大院長做東，問她要不要過來一起坐坐？沒想到我這個妹子，平時很少出來見人，這次答應得這么爽快，我還納悶呢！原來你們是一個村子的，怪不得！”
   “可是我今天約的不是她！”周院長似乎有點遺憾?！拔壹s的是老陳，也就是你們松州市委陳書記，他是我同班同學，比你高兩屆！”
    盧宇鑫一下清醒過來，側耳細聽。
    “可就在你來之前，我給他打電話，他說臨時安排要接待一個重要的招商對象，就不來吃飯了。說等我們飯局結束，他來賓館看我，還說已經見過你?！?br>    陳書記是周院長的同學？怪不得知道我是“干大”的！盧宇鑫更為那個彩鈴和調查報告的事情萬分悔恨了。
   “奶奶的，你怎么不早說？”盧宇鑫對自己很窩火。于是將下午發生的事情對著周院長一通傾吐。
   “不就是一個彩鈴么？”周院長不以為然。
   “找機會我跟老陳說一說。這個家伙，當初家庭那么困難，都是我周濟他，他要敢過河拆橋，老子跑他市委鬧去！”周院長表現出一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豪邁氣概?！霸僬f了，你這么好的院長，如果不接任隊長，這既是咱地質隊的損失，也是他松州市委書記的損失嘛！”
    盧宇鑫很是感激周院長的這番話，但盧宇鑫知道，官場上的事情，并不像業務單位這么簡單。要沒有發生下午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有周院長在中間牽線搭橋，自己的隊長夢很快就會美夢成真了吧！
    盧宇鑫就在自怨自艾和患得患失中，醉了。醉得連自己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難道是小沙送自己回去的時候撞了人？難道小沙因為害怕，撞了人之后不敢認罪？還是真的像那個警官所說的，自己會在醉了之后開車撞了人？
    想著想著，盧宇鑫又想到那個視頻，警官說那個視頻顯示的時間，正好是他們結束宴席回去的時間。而且那條路，無論盧宇鑫是回家還是回單位，都是必經之路，時間地點都吻合，車子的牌照也不錯，這件事看來真是逃不了干系了！
想著想著，盧宇鑫總覺得那段視頻有個地方不對勁，可一下子又想不起來哪兒不對。
    頭疼得要命，盧宇鑫決定不去想那些亂起八糟的事情。自己這么糊里糊涂地進來了，家里頭妻子和兒子不會擔心吧？
    要是盧麗霞知道這個情況，她會為我擔心么？想著想著，盧宇鑫的心思又跑到盧麗霞身上去了。
    天大亮的時候，那個警官又來提問了。這次的口氣明顯比第一次嚴厲了許多，還告知盧宇鑫拒不認罪的各種后果，這些，盧宇鑫沒有經歷過，但是也聽說過不少。
    這些人估計在小沙那兒也沒問出什么來，盧宇鑫這兒當然也沒能審問出什么結果。
    “看樣子不給你點厲害，你還把這兒當休息室了！”一個年輕警員急躁中脫去了身上的警服，露出了里面紅通通的背心，走向前來。紅背心的晃動讓盧宇鑫心里一動，仿佛想到了一些什么，盧宇鑫一眼不眨地盯著那個紅背心。
   “別動，讓我想想！”盧宇鑫知道這個小伙子想動粗了，情急之下使用了拖延之計。
    果然，那個年輕警員站住了。
    “警官，你再給我看看視頻！我好像覺得視頻里有個地方不對勁！”盧宇鑫向那個看上去像是這里的最高警官央求。
    “給他看！”警官黑虎著臉，卻也沒有拒絕盧宇鑫的請求。
    車子從朦朦朧朧的夜色中開過來，近了，近了……
   “不對不對，這不是我們的車子！”盧宇鑫激動地叫了起來?！澳憧?，這車子的車頭沒有插小紅旗！而我們的車子前面插了兩面小紅旗呢！”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