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知道我有病，吳雪老師，我有時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想法，每次看見別的孩子在自己的父母身邊撒歡的時候，我心里就煩躁不已，身上就猶如被火燒著一樣，好熱！我就想給自己身上澆澆水，熄滅我內心深處這一股要燒死我的大火！我還拿刀子剜自己的身子，似乎這樣，我的心里才能平靜一些。”
    王豆兒說的很慢，說到最后，王豆兒坐立起來，一把掀開自己身上的被子，將自己的手臂露在吳雪的面前。
    天！吳雪心里一陣揪緊。在那條細長而白嫩的手臂上，一道道疤痕像一條條蚯蚓一樣，刺目而又驚心地橫七豎八排列著。
   “吳雪老師，你知道嗎？我已經讀了很多所學校，每次換一個新的地方，學校得知我的情況后，都不想接收我，都怕我給學校帶來累贅，可是吳老師，我想讀書，我真的想讀書！”王豆兒的語氣哽咽，“我知道自己有病，每次到一個新的地方，我總是想讓自己跟其他同學一樣，健康快樂無憂無慮地學習，可是，我越是這樣想，我越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痛苦不已的王豆兒整個臉部都變了形，身子在吳雪老師的懷抱里簌簌發抖。
    吳雪很震驚，這是一個怎樣的女孩子啊？就因為父母的不負責任，就因為缺失家庭的關愛，這個本該幸福快樂的女孩子，現在成了一個內心極度惶恐的病人。盡管前段故事中王豆兒的敘述是那么的平淡和祥和，好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但是吳雪知道，這個孩子的內心其實虛弱的像一棵豌豆。吳雪這才知道，從小就缺失父母之愛的王豆兒，內心里的痛苦能跟誰傾訴？那么小的王豆兒其實就是一個人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著，爺爺壓根就不能理解孩子心里在想什么，爺爺根本就看不出這個小小的孩子心里居然藏著這么多的心事啊。
    吳雪在心里嘆息著，抱著王豆兒的手臂禁不住加了點勁。
    兩天之后，吳雪帶著王豆兒回到了育英學校。
    在此之前，葉飛霞校長已經安排其他老師暫時頂替著吳雪，并特意叮囑同學們在王豆兒回來之后不要議論這事兒， 校長還把吳雪單獨叫到辦公室，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
   “千萬不能出事兒！”葉校長一再囑咐吳雪，“這幾天關心我的人可都給我打來電話，說王豆兒這孩子已經在好幾個學校被勸退了，我可是頂著很大的壓力才繼續收下王豆兒這個學生的。你也知道，我創立這個學校的時候，你就一直在我身邊，學校一步一步發展成今天這個樣子，其中的艱辛你都是知道的。”
    吳雪當然知道，葉飛霞跟她是好友也是閨蜜，當初創立這個學校的時候，葉飛霞一句話，吳雪就把一份正式工作給辭了，跟著她干到現在。
    “親愛的，你可不要怪我啊。王豆兒這孩子，心理方面肯定有問題啊，要是這孩子情緒還是不能穩定，我可不敢收她了。”葉飛霞換了一個稱呼，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她們總是這么親熱地相互呼喊。葉飛霞當然也有她的苦衷。王豆兒的事情終于還是沒能捂住，這幾天，婦聯、安全、教育等部門的領導都在過問此事，要求葉飛霞一定要采取有效的措施，確保這個學生不能出安全方面的事情來。
   “我說親愛的，剛剛我還接到一個電話，你猜是哪里打來的——”葉飛霞賣了個關子。她在等吳雪猜，吳雪搖搖頭，葉飛霞也不是真的想讓吳雪猜，因此不等吳雪說話，她就自顧自地說了。“你還真想不到，剛剛那個‘關公’委——就是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居然也給我來了電話，過問這件事情，我就納了悶了，這件事情怎么會弄得全城皆知啊？”葉飛霞除了教務這一塊以外，作為校長，她不得不深入思考一下電話后面的含意。葉飛霞明顯地能感覺到來自社會各個方面的壓力。
   “親愛的。”吳雪半響才開口，她明白葉飛霞的處境。 “可是這個王豆兒太可憐了，你知道嗎，她六歲之后就沒有好好地享受到父母之愛了，七歲那年，她父母又離異了，現在連父母在哪都不知道，她爺爺又不知道怎么疼孩子，要是我們也不管，這個孩子會死的！”
    吳雪何嘗不知道，如果留下王豆兒，以后的麻煩還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情景。可是就這樣把王豆兒打發回家，吳雪覺得那實在是一件太過于殘忍的事。
   “把她交給我吧，我會治好她的！”吳雪說這番話的時候，心里實在沒有什么信心。
   “親愛的，你家兒子現在學習成績怎樣啊？都是為了我，你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上了。”既然吳雪已經認準了這件事情，葉飛霞當然會鼎力支持。于是葉飛霞拋開王豆兒的這個話題，轉而問起吳雪家的情況，話題一轉到吳雪的身上，葉飛霞說話的語氣中就帶滿了歉疚和感激。
   “嗨，我家那小子，今天還給我電話呢，說他現在已經是個小男子漢了，家里兩個大老爺們，不用老媽我多管了，他們會自己搞定！”說起自己的孩子，吳雪又是欣慰又是內疚。
    “親愛的，等這一屆學生畢業了，我馬上要招兵買馬，到時多招一些優秀的老師來，你就不用跟孩子們一起住了，來幫我抓管理業務吧，這樣還可以照顧你家一大一小兩個和尚。”展望美好的未來，葉飛霞笑著對吳雪說。
    “那你還不如給我一個副校長的官當當，要不然我還是去跟我的孩子們住在一起吧！”吳雪對著葉飛霞戲謔，吳雪就是這樣，將自己的學生都看做是自己的孩子。
   “那個豌豆兒，其實缺少的是一份家庭的溫暖和父母的愛，我相信，只要我們多給她一點愛，她會健康起來的！”搖搖頭又點點頭，吳雪似乎還是沒有找到足夠的自信。“要是我們這里有心理矯治老師就好了！”
    “親愛的，你不就是最好的心理矯治老師嗎？”葉飛霞給吳雪打著氣，“那個孟曉飛，來的時候也那么不合群，來的時候性格也那么怪異，不也給你治好了嗎？我相信你，你一定能行的！”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