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梨遇險   

 

   在東北山里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七月榛子，八月梨。八月份是打山梨的好時節。在山里打山梨要掌握好時間，打早了梨子青澀捂不熟，就是捂軟了，那梨也是黒色的，瘦小干癟，肉粗渣子多，吃起 來口感大為遜色；打晚了，沒等你來，早被山中雜食動物吃個精光，像黑瞎子（黑熊）、野豬都十分喜歡這種野果。

   把山梨打回來怎么儲存呢？用一個小木箱或一個小缸，箱底先放一層黃蒿（香蒿）。在放一層梨 ，一層香蒿一層梨，到頂在鋪一層薄香蒿，封蓋。這時你就不用管它了，該干啥干啥去，等過一段日子，在幾米遠以外，能聞到那種在現時生活中很難聞到的那種獨特的香味的時候，您就可以大飽口福了！

捂好的山梨皮薄肉嫩，手 指一碰就深陷進去了，一股濃郁的梨香撲面而來。咬一口梨香四溢，滿口余香。國民經濟極度匱乏的20世紀60年代中期，面對山梨美味的誘惑，山里人是不會錯過這個好時節的。這不，山菊腰扎細尼龍繩，身背背蔞進山了。

   山菊在山中走了近1個時才離開自己熟悉了小路，又在闊葉林中左沖右突，七扭八拐，鉆榛柴走樹空，半個小時后，才找到了她渴望已久的目標------山梨樹。距這棵梨樹幾米遠的地方，還有兩棵山梨樹。但眼前的這棵樹不但高大梨子接的也厚。仨一團，倆一竄的，有的樹枝都被壓的微微下垂。山菊心里盤算著，一定先打這棵，打滿筐后，那兩棵明天再來接著打。

   在打梨之前，她圍著這棵樹轉了兩圈，她用雙肩抵住樹干，用力撞了幾下，樹太粗，只微微的搖晃幾下，掉下三兩個梨。她又加上助跑，用腳猛力的踹向梨樹，樹上又掉下幾個。她見這種辦法，收效不大，思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爬樹。

   不遠處躺著一棵林業工人多年采伐過的倒樹，她在上面擇了一根半米多長搟面杖般粗的楓木棒，別在了后腰上，開始爬樹。她雙手抱緊大樹，像蛤蟆一樣，一撅一撅的往上爬，.她的一只手，一下抓住了離地面最近的一個樹枝，腰一弓渾身一用力，將自己的身體翻了上去。上去之后，她不急于打梨，這棵梨樹上的所有梨子都將屬于她，她要好好的享受一下占有物質財富時人所共有的那種感覺。她首先找一個安穩的地方，喘息一會，四處踅摸一下，順便觀察觀察，方圓百米之內是否還有梨樹。等體力恢復的了，她開始打梨。打山梨可不像摘豆角，一個一個的摘，而是，手搖腳踩木棒敲。轉眼之間，樹上的梨子像冰雹一樣從樹上紛紛墜落，“噗嗵、噗嗵、……”砸在地上的悶響真切、悅耳，十分動聽。

   她打的正來勁的時候。突然，不遠處的火榛材叢中傳來了劈里啪啦的巨響，而且，這聲音是朝著她的方向過來，越來越近…….

   山菊趕緊蜷縮著身體，屏住呼氣，透過綠葉的逢隙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窺視。根據以往的經驗，人是不可能弄出如此大的響動的。這聲音到底是什么？恐懼悄悄的向她襲來，平生第一次從未有過的不祥之感。油然而生。她大氣不感喘，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怕人，就是小伙子和她一對一，她也不在乎。怕只怕那山中猛獸。她希望那怪異的聲音，是采山貨的人發出來的。然而，眼前出現的，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場景。一個毛絨絨碩大而粗壯的嘴巴露了出來！身子一扭一扭的，渾身長滿了黒色的長毛。肢體的高度像牛一樣，這分明是一個幾百公斤重的大黑瞎子。

機智脫險

   只見黒熊迷茫的搖晃著它那碩大的頭顱，一步一喘的來到這棵樹前。用它那長鼻子四處嗅著，找尋到樹下山梨，先挑最密的地方，張開大嘴饕餮起來。那貪婪的吃相，哪里是細嚼慢咽，有的就是囫圇個吞！呱嘰、呱嘰嚼梨的聲音比豬吃食的聲音還大。地下幾公斤山梨轉瞬之間就被它吃了個精光！地下的山梨吃沒了，它不但沒走，還像人一樣的把身體直立起來四下張望。

   熊的睫毛比一般動物長的長，有一綹長毛遮住了它的視線，它不時的搖晃一下碩大的頭顱。然后，它把前爪放下，又站起來，又放下。它這樣重復幾下之后，慢騰騰地來到這棵樹前，像人一樣直立起來！隨后，它用那粗壯有力的巨爪，左右開弓拍打樹的主干。樹太粗，熊的力量再大，也只能震落少量的梨子。熊瞧著落下的梨子不多，吃幾口就沒了，不過癮。它又直起身子更加猛力的敲打。每扇一掌，腦袋也隨之搖擺一下。突然，它似乎覺得爪子被樹硌的好痛。它懊惱的把兩肢前爪放下。放下之后，又站起來，它居然開始爬樹了！

   山菊看到了樹下發生的一切，嚇得汗毛倒豎、瑟瑟發抖，滿臉死氣！她雖然常年跑山，也聽說過山里人講過許許多多人采山貨遇險的故事，但真真切切的看到還是第一次。她哪見過這陣勢啊！她多么希望這頭巨獸吃光地面上的梨后悄悄離開。熊向上每爬一步，山菊的心就隨之顫抖一下。它要接近山菊了，山菊感覺心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了，熊還在往上爬。

   在求生本能趨使下，山菊哆哆嗦嗦抽出腰中的木棒，揮打黒熊，邊打邊喊。由于驚恐萬分過分緊張，木棒幾次都打偏了，只有最后一下敲在了黒熊的鼻子上。山菊由于極度恐懼，手腳不太聽使喚，雖然打到黒熊，但力度不是很大，把它打怒了！憤怒的黒熊不但沒被嚇退，反而加快了攀爬的速度。一只巨爪幾乎摸到了山菊的左腳！山菊趕緊在往高處爬。可是，她哪里還爬得動啊！胳脖腿兒又軟又麻，往上爬了幾次都失敗了……….熊的長嘴巴，一下拱到了山菊的腳脖。山菊嚇得屎尿從她的褲管直泄而下。這突如其來的腥臊惡臭的糞尿流襲到了熊的臉上身上，黒熊晃動一下腦袋，渾然不懼，繼續攀爬！就在這千均一發之際，發抖的山菊腳下一軟從樹上墜落下來。正好一屁股坐在了黒熊的頭上。山菊和黒熊一同從樹上墜落到地面。

熊先著地蹾的不輕，山菊有熊墊底摔的不重，只是熊的腦袋把山菊屁股硌的很痛。但是，人怎么能和動物相比？

   山菊落地之后，撒腿想跑，跑了兩次都沒站起。這時黒熊才緩過神來，見山菊想跑，就將自己的身體直立起來，舉起巨爪“啪”的一下扇了過來。山菊順勢一栽歪，到在了身邊一棵大倒樹旁。這是一棵林區人鋸菜墩時截剩的大椴樹，樹根有別人鋸過菜墩的痕跡。旁邊還有一截根部的“空筒”被采伐者遺棄在那里。“空心”上邊好的部分被人取走了。這棵大倒樹只剩其主干和自身的幾個大枝杈倒在距離梨樹約三米遠的地方。也正是有這棵大椴樹，山菊才能以此作掩護，將自己的身體盡量隱蔽起來。黒熊見山菊倒下了，就勢一屁股坐下來。山菊的胯股被黒熊坐上了一小部分，黒熊的大部分身體壓在了這棵大倒樹上。這樣山菊僥幸沒被巨大的黒熊壓死！

   山菊在黒熊的胯下極力的蜷縮著，她的周身隱隱作痛。熊坐在倒樹上，來回揉動屁股。偶爾，熊的屁股時不時的觸到山菊的側胯，由于大倒樹承載了熊的重量，山菊的側胯不是很痛。幾分鐘過后，山菊清醒了很多。她曾聽老輩人說過：熊的舌頭不但很長還長著像木銼一樣的到鉤，鋒利如刀，牛皮都能舔開；要舔人一舌頭，一層皮，兩下就舔到骨頭！山菊不敢往下想。這時，黒熊在極力尋找山菊的臉蛋兒，山菊則拼命把自己的臉往熊的胯襠里鉆。憑借大倒樹的優勢，萎縮著身子，埋藏好自己的臉蛋兒，她要求生！她的鼻子一下碰到了一個神奇的“球”。在林區張大的孩子，看慣了家養的牛羊，她知道這個球是個什么東西。

   這個球的出現仿佛給她無比黒暗的生命注入了一道勝利的曙光！就好像一個絕望透頂的人踏著鋼刀在懸崖邊上走過深淵。這是只公熊。

   她迅速的想起在家養豬時，豬最喜歡撓癢癢了。她開始試探著，用女性特有的溫柔，開始給這頭掌握自己的命運的巨獸施展美人計。她輕輕的恰到好處的先從黒熊的小腹撓起，手逐漸的往熊的大腿里延伸，最后，她的手摸到了熊的生殖器！

   熊在山菊不斷的摸挲、撫弄下逐漸滋生舒服的感覺，不但對山菊放松了警惕，還把兩腿漸漸的劈開！

   真的是英雄（熊）難過女人關！山菊忍著腰酸背痛，慢慢地抽身，但在抽身的過程中也沒有停止手的活動。山菊用一只手不停的撓著，用另一只手解開腰中的細尼龍繩。麻利的盤了個“豬蹄扣”套在黒熊的睪丸上，另一頭系在支地的大杈上，系完之后，緊了又緊，生怕出現紕漏。這一系列的動作，只在幾分鐘內完成。這種“豬蹄扣”是越拽越緊。

   她把這一切弄好之后，趁熊不備，悄然起身撒腿就想跑。可她第一次逃跑竟沒站起來，她的腿還在發軟，第二次起身，她成功了。她奔跑的動作很慢，比平時的速度慢一倍，她是跌跌撞撞跑開的。熊慢慢的覺得胯下缺了什么，舒服的感覺突然消失了，它忙坐起身一看。突然感到胯下“滋啦”一聲，一陣巨痛襲來，它本能的坐下了，不敢挪動身體。這時它發現自己的獵物在距離它僅四五米的前方，跟頭把式地往前跑那！它又猛然站起，可它的胯下又一陣火辣辣的痛庝，迫使它不得不又無耐的坐下，此時熊氣得“嗷嗷”一陣怪叫，這雄渾悲哀的咆哮聲，在山野中傳的很遠很遠……….

   熊就這樣絕望的看著山菊在它面前消失了。

 

   回憶往事

                         
   山菊在跑出距離黒熊約200米遠的時候，突然看見了“大黒”和“賽虎”。大黒和賽虎是鄰居“張打爹”養的兩條獵狗。張打爹的這一綽號是因熊而起的，張打爹又是怎么打死他爹“缺食指”的呢？這事還得從一年前的那個黃昏說起。

   一年前冬天的一個黃昏，“缺食指”把老山羊大皮襖反穿著，這老山羊皮襖是用黒山羊皮制做的。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是命里注定他該有此一截，還是他為了迷惑黒熊就不得而知了。他提著獵槍在一個奔頭型地勢的火榛材叢中悄悄的爬上來。他在圍獵的過程中，先和兒子“張打爹”合計好了，他從西，“張打爹”從東，包抄黒熊。結果兩人在相距20多米處那種特殊的環境下遭遇！再加上“缺食指”是反穿皮襖爬行，情急之下誰不開槍啊？這可是一頭名附其實的“槍漏子”。這“槍漏子”，獵人不先開槍，它就會不顧一切的去要獵人的命！“張打爹”深知這一道理。況且，“張打爹”說話透風就是因為不久前被這頭半拉耳頭的“槍漏子”舔了那么一舌頭！

   結果，一聲槍響，對面“媽呀！”一聲慘叫。“缺食指”應聲倒下了。“張打爹”的腦袋“翁”的一下，糟了！他知道眼前發生了什么最嚴重的事情！這聲音他太熟悉了。

   他趕緊提著獵槍，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到他爹跟前，一看：傻眼了！槍從他爹的兩眉中間開花了，血肉橫飛慘不忍睹！“張打爹”趴在缺食指的臉旁嚎啕大哭。邊哭邊說：“爹呀爹，你死的好慘啊！……和你打了半輩子獵，從未見你反穿過皮襖啊！？你反穿皮襖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嗚、嗚、…..嗚………”

   那天晚上“張打爹”是用他爺倆想準備往回拉運獵物的雪爬犁，把他爹拖回去的。

   這件事情，對“張打爹”的打擊很大，他足足呆了半年多沒去打獵。他雖然暫時沒有去打獵，可他胸中的這份仇恨，卻都記在那個黒熊身上。他決心要為父親“報仇”。

   “張打爹”在東北林區過慣了打獵的生活，他又不會別的什么手藝。況且，他的胸中還有一份仇恨在熊熊地燃燒。大半年后，他又重操舊業，決心把那個“槍漏子”干掉，以告慰他錯殺他父親的再天之靈。

他在山菊打梨的附近踅摸好幾天了，他從地面那一大堆一大堆的糞便當中，看到黒熊吃過的山梨，有三五個還是囫圇個的，判斷黒熊就在這附近。因為，有幾堆糞便中的山梨沒有把兒，這無異是黒熊吃過的產物………

..
   突然，前邊傳來了“大黒”和“賽虎”犬吠聲。不一會，山菊一瘸一拐的跑過來。“張打打爹”他家豢養的兩只獵犬跟在后面。他見山菊過來，趕緊上前尋問：“你（里）這是怎么了？怎么弄（龍）的這般狼狽？”他說話吐字不是很清，因為，就打死他爹前幾個月，他獨自去狩獵，被這頭黒熊舔了一舌頭！那次要不是頭狗“大黃”舍命救主，“張打爹”早在黒熊的胯下作鬼了。那次他在家上山前，準備好好的槍藥，在遭遇黒熊勾動板機前，突然啞火了。憑他的槍法，他完全可以結束黒熊，卻沒料到黒熊沖上來，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只一舌頭，就舔掉他半拉臉。多虧頭狗大黃左沖右突一陣狂咬，舍命相救纏住黒熊，他才滿臉是血僥幸逃脫。保住了性命。慘了大黃了，被黒熊打的遍體鱗傷。

   頭狗“大黃”在主人逃離之后，一瘸一拐的回到家中。由于，傷勢過重、流血過多，不久就死了。“張打爹”眼睛都哭紅了，頭狗“大黃”是他的救命恩人啊！和“張打爹”有過命的交情啊！他發誓：一定要把黒熊打死。為己、為爹、為“大黃”報仇雪恨！

   “大黃”死后，他沒有吃他的肉，而是給它建了個墳。他把頭狗“大黃”視為兄弟，還給它立了一個碑：上書兄弟阿黃之墓，出生某年某月，卒于某年某月，狗墓旁邊擺放的它愛吃的熊腸熊肚，還有點心………

然而，發生的這一切不幸和悲慘的事情，他不怪自己打獵造成的不良后果，偏偏怪罪是黑熊給他帶來的災難。

   擊斃黑熊 

                   
   就這樣，山菊把打梨與黒熊的遭遇，如此這般的像張打爹作了描述。聽了山菊的話，“張打爹”眼里噴火呀！他趕緊問道：“在哪（呀）個方向？快領（影）我去？”

   山菊說：“我不敢去！腿腳都不好使了！”這時“大黒”和“賽虎”親熱的在山菊腿邊直搖尾巴。還時不時的用頭蹭山菊的腿。仿佛聽懂了主人與山菊的對話。不住的肯求山菊和它們一同前往。

   “張打爹”說：“不（白）怕，我有大黒和賽虎，還有雙筒獵（葉）槍”。當年獵戶都用單筒獵槍，雙筒獵槍是比較好一點的狩獵武器。山菊在“張打爹”的再三勸說下，才勉強同意回返那棵梨樹。只是她尾隨在獵狗和“張打爹”的身后。

   他們在前進途中，“打黒”和“賽虎”始終跑在他倆的前邊。為主人和山菊開路。

   他倆剛來到離那棵樹還有20多米的時候，“大黒”和“賽虎”早就和黒熊打在一起。狗吠聲和熊咆聲響成一片。

   只見黒熊坐在那，左一掌、右一掌拍向狂咬它的獵犬。而“大黒”和“賽虎”閃轉騰挪，左沖右突，把黒熊困住。其時，它們哪里能困得住黒熊啊！是黒熊的下邊，被山菊的尼龍繩拽著。致使黒熊不能像往常一樣，發揮它的特長和全部戰斗力！它越拽尼龍繩越緊。它的睪丸越發難受。……..

   張打爹來時心里有底，他知道黒熊萎在那兒，站不起身，下身不自由。他更知道，今天這一槍該怎么放。他要把黑熊皮拿回家，做個大熊皮褥子。他要經常睡在上面。一則報那“刮臉”之恨。二要報那切齒之仇。三要報那失去愛犬那傷心之痛…….

   此時，張打爹眼里沁著淚，心里流著血。他的心情無比激動。但他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的手發抖！他一定要打準打好這一槍。

   此時，獵狗見主人來了，更加洶猛的撲向獵物。真是人借狗力，狗助人威。

   “張打爹”左轉右挪貓腰描準，尋找最佳射擊點。終于，他找到了一個絕佳的射擊點，他勾動板機。槍響了，子彈在黒熊的眼睛里炸開了！他給黒熊來了一個“雙眼慣！”

   “張打爹”打了半輩子獵，今天的這一槍，是他打獵生涯中最最完美的一槍！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