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疙瘩
來源:作者:朱玉富時間:2012-10-19熱度:0次
他姓王,叫忠于,外號老迂。老迂是我們家鄉的方言,形容一個人過于執拗,愛鉆牛角尖,形象比喻“榆木疙瘩”按現在的話說叫腦子里進水了,不開竅。
老迂七八歲的時候,有一天下地割草,娘怕他貪玩,告誡他,不割滿籃子別回來。誰知夏天的雨季多,他剛到地頭,一聲響雷,嘩嘩嘩下起了瓢潑大雨。他急忙鉆進一座看瓜屋子避雨,誰知這雨一直下到天黑也沒停。他沒割成草,不敢回家,躲在瓜屋子里睡著了。家里人急壞了,四處尋找,最后在瓜屋子里找到了。娘問他為啥不回家,他脖子一擰:“你不是說哩,讓俺不割滿筐別回家。”娘又氣又恨:“你呀,真是個老榆木疙瘩。”從此,村里的大人小孩再沒人喊他忠于,統統喊他“老迂”。
老迂十五六歲,正長身體的時候,趕上三年自然災害。生產隊起大火,一斤面蒸九個窩頭,大人每頓一個,小孩半個。老迂的半個窩頭那里夠塞牙縫,娘就把自己的窩頭掰給他一大半。老迂的肚子像無底洞,半個窩頭下去仍然餓的肚子咕咕叫。到了晚上,老迂餓得直轉圈,娘說:“睡吧,人是一盤磨,睡下就不餓。”好容易睡著了,就開始做夢,老是夢見五六歲時跟爹去趕會,蹲在包子攤旁吃肉包子,吃了一盤又一盤,就是吃不飽。
又過了半個月,生產隊食堂倉庫里的糧食囤見了底,村里更是人心惶惶。窩頭沒有了,一天三頓喝稀粥。說是稀粥,比白開水稠不了多少,稀得能當鏡子照。老迂的爹餓得臥床不起,老迂的娘渾身浮腫,離開拐杖走不成路。
一天下午,公社的兩名干部用自行車馱來兩麻袋糧食,村里人高興得像過年。別說明天吃窩頭,起碼能喝上稠糊糊了。誰知當天晚上,生產隊隊長大板牙把全村的男勞力都召集到村西的打麥場上,連夜突擊,堆起了十幾個糧食囤。說是糧食囤,其實里面填的全是碎麥糠,麥糠上面鋪上葦席,席上撒一層薄薄的糧食。村里人明白了,大板牙與公社領導串通一氣,要放一顆特大的“衛星”。
湊巧的是就在這天夜里,老迂的爹咽氣了。天亮的時候,老迂哭著去找隊長大板牙,讓他派幾個男勞力把爹埋了。
這時候,打麥場上擠滿了前來外村參觀學習的生產隊干部。一位公社領導手拿話筒,聲嘶力竭地喊:“誰說社員餓肚子,大伙兒都看看,人家一個生產隊都存了這么多糧食,吃到明年麥收也吃不完。”
老迂聽了,一股無名火直沖腦門兒:“人都餓死了,還在這里瞎吹。好,我讓你吹!”他伸出胳膊,兩手用力一推,“呼啦”一聲,糧食囤倒了。其實,前來開會的人都明白,這囤里盛的不是糧食,但這層窗戶紙誰也不敢捅破。見糧食囤一倒,有人故意喊了一句:“啊!這糧食咋變成麥糠了?”
“全是麥糠!”老迂唯恐別人不相信,又一口氣推倒了五個糧食囤。
“衛星”放栽了,先進現場會議開砸了,公社書記指著大板牙的鼻子罵。大牙惱得碰頭找不著棉花垛,當天晚上就召開了老迂的批斗會。老迂被打得鼻青臉腫,然后被五花大綁送到了公社。村里人說,老迂這回要倒大霉了,不槍斃也得蹲大獄。
誰也沒想到,第二天,老迂不但回來了,還坐著北京吉普車給村里帶回來幾麻袋糧食。縣里派來了工作組,大板牙被撤了職,公社書記也被調離了,村里的集體食堂解散了,家家戶戶又冒起了炊煙。從此以后,每隔半個月,大伙兒就拿著布袋到公社糧站去領一回救濟糧。老迂成了村里人心目中的英雄。大伙兒都說,如果不是老迂,還不知要餓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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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朱玉富,大專文化、男、46歲,系山東省萊蕪市鋼城區艾山街道人,自幼喜歡新聞、文學和攝影,現供職于《淄博晚報》衛生健康版記者、編輯。從事新聞工作以來,先后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中國青年報》《法制日報》《中國保險報》《中國綠色時報》《大眾日報》《淄博日報》《萊蕪日報》等全國省市近百家報紙發表新聞、攝影達10000余篇件;在《黃河文學》《北方文學》《廣西文學》《中國散文》《中國作家》《中國人保》《國土綠化》《齊魯晚報》《農村大眾報》《淄博晚報》等60余家報刊發表散文、小小說達300余(篇)件。第十一屆《大眾日報》十佳業余記者;山東省青年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攝影家協會會員;創作的《心中的雨季》《酸澀的葡萄》中篇小說、小說獲山東省五個一文化三等獎和優秀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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