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希望
                  文/星 明
   阿康用二胡拉著自已作詞作曲的歌曲，嘴里哼哼地哼唱著，身子也隨著節拍有節奏晃動，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氣。
   可誰能相信他前幾年曾經自殺過。
   阿康因意外事故導致雙目失明。那時，上有癱瘓在床的父親、有多病的母親，（母親只能做點飯縫縫連連的活，）下有不到三歲的女兒。原來也曾有個能干的妻子，可這妻子，嫌阿康人生道路太坎坷，磕磕碰碰地和他過半年苦日子，就和他拜拜了。剩下他與父母領著他三歲的姑娘，過著吃上飩沒下飩的貧困日子。
   因為家里經常缺吃的，女兒營養不良，長的瘦小。最使他受不了的是女兒的委曲。一次女兒和鄰居一個叫曉欣小伙伴兒在院里玩兒，看見小伙伴兒的媽媽推著自行車回來，自行車上的車把上和后衣架上馱著方便袋里綠的紅的黃的食物。走近了，看清那是給曉欣買回的橘子、蘋果、香蕉……她媽招呼一聲曉欣，曉欣看到媽媽買的那些好吃的，就說了聲我回家了，就蹦跳著跑走了。她只是呆呆地瞅著，頭腦里想象著阿姨把曉欣叫回去吃水果清脆的聲音和香甜的味道。女孩兒自己呆望了一會兒，也走進屋了，見爸爸正在那兒百無聊賴地仄歪著，就跟爸爸說，爸爸！曉欣的媽媽給她買了蘋果，還有橘子、香蕉。阿康聽著女兒說出的話語里渴望、無奈的口氣，心里非常難受，覺得有淚在眼里轉，就把臉轉過去。心想，我要是好好的，能讓姑娘說這話嗎？姑娘看他臉色不對，就又改口說，爸爸！我最不愛吃蘋果、橘子啦。沒想到這句寬慰爸爸的話，反而更使他傷疼，淚水嘩就下來了。他趕緊頭朝里躺下來，他不想讓女兒看到他流淚，難受又能怎樣？自己什么都不能干，反而還拖累家里人，實在是沒有辦法。為了給家里減輕負擔，他想到自殺。頭次拿根小繩，到樹林里去把繩子正往樹叉上糸，由于看不見，全靠手摸索，還沒等把繩子糸好，鄰居正在樹林里放羊，碰見了，來了氣，上去踢了他兩腳，說，你可真有出息呀！年青青的就自殺，再難也不能自殺呀！你自殺了，扔下老的少的怎么活？
這個鄰居勸說他幾句，把他送回來，對他母親把這事說了。
   這次自殺沒成功，母親就跟他說，你可不能自殺呀！你就看你媽你爸和女兒份上，也不能自殺。你要是自殺，我們還活不活？阿康想，我什么都不能干，成家里的累贅。親戚朋友都躲著，有幾個來往的都是上門討債的。我想活，我還得活得起呀！
   他們生活基本上是靠低保維持生活，吃菜都是老母親上菜市揀人家扔的爛菜，揀到家里挑吧挑吧放在鍋里煮著吃，看不到希望的阿康一連自殺了三次，最后是女兒阻止了他自殺的念頭。他在小樹林里，把繩子糸好，正要往上掛，女兒邁著短短的小腿跌跌撞撞地跑來，哭喊著跑到他跟前，抱住爸爸雙腿說，爸爸！你不能自殺呀！你自殺了，我連爸爸都沒有了！
   爸爸聽了這話楞住了。聽到女兒企求的聲音，他想，我這個爸爸還有用嗎？莫非我這個物質上不能給女兒什么的爸爸，還有用？還是女兒的希望？對女兒還有點精神作用？如果連這點精神作用都讓孩子失去的話，那孩子不更可憐了嗎？這時他理解了第一次自殺時鄰居罵過的一句話：你可真有出息呀！年青青的就要自殺，你自殺，扔下老的少的怎么活？原來自己活著對老的少的還有精神寄托，想到這兒，他的淚就下來了，說，爸爸不死！爸爸不死！可是心里卻想，爸爸不死能干啥呢？雖說把自殺放棄了，可是怎么往下走？心理仍很迷茫。在姑娘三歲半的時候，一天，一位在城里搞按摩的舅舅來了。
   他問舅舅說，你在城里做什么？
   搞按摩。
   按摩？什么叫按摩？
   舅舅說，按摩就是在人的肩膀、腿、或后背上用手敲、揉，就叫按摩。
   那按摩也能掙錢？
   舅舅說，對！能掙錢，還掙大錢。
   他樂了，自己有的是力氣，有手，去按摩，去揉！他非常興奮，對他這個要求，舅舅很爽快地答應了。舅舅說，我就是來看你能不能干這個？舅舅走后，他心里非常亮堂。晚上睡覺時，想到自己還能按摩，還能掙錢。高興的睡不著覺。
   但是高興過后，冷靜下來一想，擺在他面前一個巨大的困難，從家到學習的地方很遠，先要走半個小時的路，再坐十幾站的汽車，每天來回就得三四十里，父親癱瘓在床，需要母親照顧，誰來給他帶路呢？唯一的辦法就是女兒。可是女兒能行嗎？她才三歲半呀！想到這些，他又失望了。可一想到眼前的難處，想到女兒盼吃水果的那說話口氣，他下了狠心，為了生存就得讓女兒帶路，因為只有女兒可以做自己的眼睛。掙到錢可以給女兒買蘋果、買香蕉、買橘子，買衣服，買……也像別人家孩子一樣，該有的都有。
   臨去的頭一天，全家人都用憐憫無奈的目光瞅著三歲半女孩兒，她還這么小，在一般人家里當孩子哄著，現在卻讓她每天跑那老遠的路，可是不這么著，又能怎么著呢？全家人都流著淚。
眼下只有這一步路可走！
   奶奶告訴她說，看見車前面寫著豎鉤就是“5”路車，她爺倆等在路口，見著“5”鉤車過來，爺倆就擺手。車在他爺倆面前停下了，
   女兒鬼機靈，恁自己人小，往人堆一鉆就鉆進車里去了，看見有個男的要下車，還沒等人家抬屁股走人，她就急急忙捺住坐位說，這是我爸我們倆的。別人再沒坐，也沒人跟這么小的孩子搶坐。然后，她就鉆過人堆兒，把她爸爸領過來說，爸，我找著坐了。然后，領著爸爸坐下，她站在爸爸旁邊。像個小侍衛。有這第一次，以后也就熟了。可幾十里路，天天來回走，大人又該怎樣？每天，從五站走到下車的小站，又從小站往家走，要半個小時，來回坐車還不算，回來還得陪你走半個小時的路。一個小姑娘，一個才三歲半的小姑娘！在別人家她這么大的孩子，還得要大人哄著，侍候著。可她得協助爸爸養家糊口了。想到這，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心酸，他眼里流淚了。
   天曖和了，累了，坐那休息一會兒。天冷時，累了也不敢歇，因為一歇就更冷了，有時爸爸怕女兒睡著了，自己亂跑，醒了看不見她，讓人家給抱跑了。就用手抓著她。有時姑娘躺到那兒就睡著了，他不敢睡，也不敢離開，得等姑娘醒來的時候，再回家。姑娘醒來說，爸，怎么不回家？爸爸說，看你睡的挺香的，爸也沒招呼你。女兒兒感激地瞅著爸爸。
   掙到第一筆錢的時候，他拿著錢哭了，第一個月掙了200塊錢，他把自己關在一個屋子里，然后把被子蒙在頭上，放聲大哭，把心里的一些壓仰，心里所有的郁悶、失望、痛苦、從前放不出來的東西，現在都放出來了。這200元錢說明他能掙錢了，他覺得有成就感，養姑娘、養父母。他告訴媽媽，這錢全交給你，買油、買菜、買面，再給我姑娘買些蘋果。媽媽買了米、買了面、買了油，給孫女兒也買了香蕉、橘子，讓她可勁吃。媽媽也哭了，雖然一家四口人，病的病，殘的殘，老的老，小的小，覺得終于熬到頭了，高興地哭。
   隨著阿康按摩技術越來越熟，掙的錢自然就多，后來在城里租了房，生活水平提高，阿康興趣越來越多，他開始學二胡，自編自唱20多首歌曲。成了遠近聞名的草根歌星。
   有時阿康想，如果我眼不瞎，也許混不出這樣的名聲呢！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