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征程
——陜軍抗戰(zhàn)側(cè)記之一
古代《秦歌》中說:
“赳赳老秦,共復國難。血不流干,死不休戰(zhàn)。赳赳老秦,復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戰(zhàn)。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國恨,滄海難平。天下紛擾,何得康寧。秦有銳士,誰與爭雄。”
陜西男人有一個共同的稱謂叫冷娃。這里所說的冷娃并非貶義,其中有驚嘆、有欣賞、更多的是贊許的成分摻雜其間。“冷娃”是指古時候的陜西男人不善察言觀色往往干出一些大出意料之外的事情來,也有外表冷峻,莊敬實誠、寡言少語,剛板硬正,拼命硬干的理解。這大約是在秦朝時,民間就逐漸賦予陜西男人這種感情色彩特別強烈的稱謂。
當代陜西籍學者吳宓最早將陜西“冷娃”這種群體性格概括為:生、蹭、冷、倔。而就在這種對自我性格渲染的過程中,陜西男人生、蹭、冷、倔的性格特點異常鮮明。這些都讓外地人對陜西男人的第一印象多是不好接觸。
一條河流橫貫陜西關中平原東西,流淌千年。
曾幾何時,它擁有偉岸奔騰的身姿。
曾幾何時,它的兩岸擁有廣袤的植被,青青的草,高高的樹,絢爛的花朵……
曾幾何時,它用自己的身體澆灌出了恢宏博大的文明。
它就是渭河,關中平原的母親河,中華文明搖籃——黃河的最大支流。
渭河全長八百多公里,發(fā)源于甘肅渭源縣鳥鼠山,流經(jīng)甘肅、寧夏、陜西三省,在陜西潼關吊橋村東土崖畔匯入黃河。在那里,渭河使黃河飽滿豐盈,黃河也攜帶著渭河的浩蕩之勢奔流東下,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那么渭河毫無疑問的就是那通天的渠。
渭河有了不起的歷史。它的存在,使關中平原成了中國精耕細作的農(nóng)耕文化的發(fā)祥地。在渭河流域廣袤肥沃的土地上,生活著周、秦兩族的先民,他們在渭河水的哺育下成長,學會了灌溉技術和農(nóng)耕技術,創(chuàng)造了至今仍連綿不斷的璀璨的華夏文明。
說它身價不凡,是因為它擁有輝煌的過去。
渭河流域是華夏古先民生活的地方。周朝的祖先曾經(jīng)繁衍生息于渭河的支流——漆水河流域。至今,在漆水河西岸的武功鎮(zhèn),還可以找到周族的祖先后稷教授族人耕作技術的“教稼臺”,還有后稷母親姜螈的陵墓。后來周族逐漸壯大,便在首領的帶領下,從渭河上游遷居到處于渭河下游的關中平原。周文王時,他在渭河支流灃河的西岸建立都城,就是歷史上的豐京。周武王即位后,又在豐京以東建立鎬京,兩京相去不過三十公里,中間有寬闊的大道相連。周朝兩京并立的情況持續(xù)了三百多年,直到犬戎入侵,周朝的統(tǒng)治者才被迫離開關中,遷都到洛陽。周族從誕生到繁衍壯大,再到推翻商王朝建立周朝,達到繁盛的頂點,一切都離不開渭河的貢獻。值得一提的是,喝渭河水長大的周公姬旦,創(chuàng)造了細致完備的周禮,其后千百年仍受儒家學派的推崇,儒家創(chuàng)始人孔子更是對周公頂禮膜拜,奉為偶像。
犬戎的兵臨城下驚醒了周朝統(tǒng)治者的迷夢,他們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十分不情愿的離開生于斯長于斯的關中沃土。周族遷徙后,關中平原成了一片空白。犬戎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志在搶掠而非長期定居,他們的私欲滿足后,一陣風似的裹挾而去,對渭河豐盈的河水和兩岸肥美的農(nóng)田視而不見。
周王室東遷后,另一個生活在渭河上游的族人開始沿著周族的足跡遷徙,他們是秦族,和周族一樣也是華夏民族的先人。他們翻越隴山,來到了渭河的支流千河流域,然后順千河南下,達到古陳倉。陳倉這個地方號稱“千渭之會”,顧名思義是渭河的支流集中匯入渭河的地方。他們不久便棄陳倉而去抵達雍城,位置在渭河北岸,雍水和橫水之間。或許雍城也不是理想的定都之地,他們繼續(xù)遷徙,最后相中了咸陽。咸陽擁有渭河河谷最肥沃的土地,與周王室的故都豐、鎬二京隔渭河相望。定都咸陽后,秦人的不辭辛勞得到了回報,這里不僅氣候宜人,而且還是關中平原的核心地帶,是日后爭霸天下,一掃六合的強大的根據(jù)地。
歷史上的八百里秦川,是一個讓帝王垂涎的地方,誰搶先擁有了它,就擁有了征服天下的資本。八百里秦川的別名叫渭河流域,它造就了土壤的肥沃和人民的聰慧質(zhì)樸。渭河是可以憑借的帝王資本,它有豐沛的水量,純凈的水質(zhì),兩岸是肥沃的良田,繁茂的樹木,這一切使得關中平原(也稱渭河平原)變得舉足輕重。得關中者得天下,關中自古帝王州,這是歷史的結論。
二千多年以前,“秦軍”這支曾經(jīng)被稱為世界上最為強大的“鐵血軍團”,憑借著擁有任何軍隊都不可比擬的戰(zhàn)斗意志,吞并“六國”,創(chuàng)立了“大一統(tǒng)”的中華民族。
秦人崇尚黑色,著黑衣黑甲,他們和蒙古人一樣殘暴,當然他們并不是野蠻人。和屠城的蒙古人或者日本人不同,他們從來不屠殺百姓,他們屠殺的是和他們一樣勇猛的戰(zhàn)士。或許在他們看來,能夠戰(zhàn)死沙場是一個戰(zhàn)士的最高榮譽,長平之戰(zhàn),他們殺掉了四十多萬趙軍。
他們絕對渴望戰(zhàn)爭,據(jù)史料記載:他們聞戰(zhàn)而賀,一接到打仗的命令就頓足捶胸,急不可待,身著黑色的薄盔薄甲,一旦開戰(zhàn)甚至脫去盔甲光頭赤膊,根本無所謂生死,歷史這樣描述戰(zhàn)場上的這支軍隊;他們摧城拔地、殺人如麻……他們左手提著人頭,右胳膊下夾著俘虜,追殺自己的對手……這就是“秦軍”。
二千多年后,在中華民族“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這支“虎狼之師”的后代,又一次挺身而出,繼承著他們祖先“血不流干死不休戰(zhàn)”的戰(zhàn)斗誓言,保家衛(wèi)國,奮起抗日,譜寫了“秦軍”抗日戰(zhàn)爭史上一曲“英勇悲壯之歌”。
西安事變后,楊虎城一手締造的十七路軍,分成了兩大部分。馮欽哉率領第七軍投靠蔣介石被擴編為第二十七路軍,馮欽哉為第二十七路軍總指揮。留下的部隊,縮編為三十八軍,孫蔚如任軍長,這支部隊在思想上仍然忠于楊虎城。七七事變后,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這支隊伍開赴華北地區(qū),參加了抗日戰(zhàn)爭,先后參加了參加了保定以北的阻擊戰(zhàn)、漕河戰(zhàn)役、阜河戰(zhàn)役、忻口戰(zhàn)役等戰(zhàn)斗,以及后來著名的中條山戰(zhàn)役。
趙壽山率十七師奉命堅守山西娘子關正面陣地時,不懼敵人飛機大炮的猛烈轟炸,與日寇血戰(zhàn)十三晝夜,給敵人以重創(chuàng),表現(xiàn)出楊虎城長期抗日思想教育下,抗日軍人的英勇氣概和頑強的戰(zhàn)斗意志。十七師一萬三千多官兵,在這次戰(zhàn)役后僅剩兩千余人,可見戰(zhàn)斗之慘烈。由于閻錫山等人指揮上的失誤,抗日部隊遭到重大傷亡,整個忻口戰(zhàn)役以失敗而告終,太原失守。十七師撤到離石縣磧口一帶進行休整,得到了八路軍的大力幫助。之后,該部在晉東南一帶對日開展游擊戰(zhàn),被列為十八集團軍的戰(zhàn)斗序列,受第十八集團軍朱德、彭德懷的指揮。
歲月的時空穿越到七十多年前的一九三七年七月,僅僅是在中國歷史的年輪上重重鑿了道口子的蘆溝橋事變爆發(fā)的第二天。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國戰(zhàn)區(qū)的最高軍事統(tǒng)帥蔣介石先生正緩步從廬山牯牛嶺他獨享的那座雅致清幽的美廬公館的臺階上走下來,步入了一九三七年廬山所特有的濕軟清涼的晨曦中。
此刻,蔣先生瘦削清矍的長條臉陰郁中露著些許不快的神色,前者是嚴峻的戰(zhàn)爭形勢和常人難以想見的責任壓力所致,后者則與他將要約見的人有關——多半年前在西安曾協(xié)助張學良和楊虎城二位將領扣押過自己且昨日又從正在受訓的廬山將官訓練班簽呈堅決要求率部到最前線去抗日的陜西籍將領趙壽山。
對于這位忠直驍勇的西北軍將領,蔣介石的感覺是復雜的:若論他在西安事變中的表現(xiàn),殺之不足解恨;但趙壽山在北伐中的能征慣戰(zhàn)和楊虎城大勢已去無奈出國時卻敢到上海為楊送行,這一切,著實又讓慣于籠絡地方勢力的蔣介石心里有幾分喜歡——目前抗日正是用人之際,若施以恩惠收為己用,不怕他將來不舍命效力。因而,蔣介石在接到他的簽呈后很短的時間里,就決定破例單獨召見這位西北軍的實際軍事首領。因為是第一次單獨見面,蔣先生還特意邀請了聲名赫赫的西北三杰中的兩位——國民黨元老美髯公于右任和新聞界泰斗、《大公報》總編張季鸞作陪,而他自己的左右手張群當然也是少不了的。
蔣介石此時的內(nèi)心深處難免有些微的尷尬,但久經(jīng)歷練的成就感和領袖全國全軍的威儀,使得他威嚴矜持的神色中透著幾分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寬容與和善。雖說見面前為了營造親切的氛圍,蔣介石特意換了身便裝,可當他下臺階時那沉穩(wěn)堅實的步子,仍透著長年軍旅的顯著特色。
蔣介石先生就這樣向美廬門口走去。
熹微的晨光,終于將廬山的濃霧過濾得透明多了,兩輛美式轎車正順山勢逶迤而上。軍裝筆挺的趙壽山將軍以軍人標準的坐姿直挺挺地坐在轎車寬暢舒適的后座上,任憑轎車在廬山的這條有四百多個轉(zhuǎn)彎才通達山頂?shù)墓飞下菪缴仙龝r左搖右蕩,他仍一動不動,細長的雙眼睨視著車窗外在云霧里不斷變幻卻總不露崢嶸的廬山,前面那輛車中張群那有點謝頂?shù)暮竽X殼也時不時晃進他的眼中。
坐在趙將軍身旁的于右任先生此刻最能體察這位相交多年的老同鄉(xiāng)的心情了,只見于先生習慣地捋了一下茂密的胡須,輕輕地拍了拍趙將軍的肩膀:“壽山,心里放暢快些,我想蔣先生這次會答應你率部北上抗日的請求的,要不他就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答應約見你了。不過到時候仍需見機行事,常言說伴君如伴虎嘛,更何況蔣先生……”
“于翁,但愿我昨日之請能如你所愿吧。唉!無怪乎古人常嘆不識廬山真面目呀。”
趙壽山將軍隨即長嘆一聲,一雙粗大有力的手習慣地攪在了一起,不停地揉搓著。命運之神再一次把這位三秦驕子推上了不知禍福的狂風惡浪的頂尖上了。轎車仍然顛顛簸簸,廬山依舊影影綽綽,壯美的美廬已依稀可見了。
“報告委員長,國民革命軍十七路軍十七師師長趙壽山奉命進見,請委員長訓示。”
趙壽山厚重的陜西口音和標準利索的軍禮,特別是那張不同于常人的長條臉龐,使得在用人時十分迷信曾國藩“奇像必有奇才”的觀人術的蔣介石對面前這位西北軍虎將兀自平生了幾分好感,就連他那濃重的江浙口音聽起來也親切多了:
“杜亭(趙壽山的字)將軍果真是虎虎生威,大有秦人質(zhì)直尚義的古風嘛。這個,這個就不必拘禮,大家都隨便些。我今天請杜亭、于老和兩位張先生一塊來,主要是能和諸位在一塊吃頓飯,大家坐在一起聊一聊,談談抗戰(zhàn)的問題。全民抗戰(zhàn)嘛,幾位都是國家的棟梁,有文有武,我正好聽聽你們的高見。這個,這個,咱們進里面邊吃邊談,邊吃邊談。”
久居官場的于右任見蔣介石破例親自到門口相迎,說話的口氣又很平和,路上一直在心里為趙壽山攥的那把汗不由松了松,就連略微上翹的美髯也舒適地伏在了胸前。在一旁冷眼觀看的張季鸞先生以他新聞泰斗的敏銳覺察到,蔣介石今天給趙壽山擺鴻門宴的可能性不大。平素鐵板一塊的臉上也露出了幾絲笑紋,三個杰出的關中英豪不約而同地交換了一下會意的眼神。
朝中有人好作官,自古英雄惜英雄,美不美家鄉(xiāng)水,親不親故鄉(xiāng)人。少傾,蔣介石在前,于右任、張群、張季鸞、趙壽山幾個依次向美廬的客廳里緩步走去。宴席非常豐盛,席間盡管于右任和張季鸞兩位先生略顯牽強地說點笑話穿插其間盡量制造熱鬧的氣氛,蔣介石也時不時地給趙壽山的碗里挾點可口的菜,但做為被召見對象的趙將軍面對山珍海味卻是味同嚼蠟。一個第一次面對操持著生殺大權且變幻莫測的最高統(tǒng)帥的中下級軍官,他很難揣摸自己昨天簽的那份強烈要求到前線抗日的呈文會帶給自己什么后果,張學良、楊虎城二將軍和蔣都是拜過把子的兄弟,結果尚且如此,更何況自己不但人微言輕,而且還……因而,趙壽山將軍根本無心思吃飯,一味地在不安中耗著時間。真正的如坐針氈。
好容易等到蔣介石吃完飯站了起來,隨即跟著站起來的趙壽山看見蔣介石首先沖著于右任歉意地笑了笑。趙壽山心里明白:雖然蔣介石對于右任這位經(jīng)常“犯上”的黨國元老心存介蒂,但在表面上仍表示出應有的恭謙,這就是蔣的處世為人。少傾,蔣介石又用他那難懂的江浙口音說道:
“于翁,先讓兩位張先生陪您聊聊,待會兒我們再細談。我想和杜亭單獨談談,這個、這個就失陪了,各位請自便。”說罷,蔣介石便轉(zhuǎn)身向后面的書房走去,趙壽山將軍緊跟在他的身后。
來到書房,蔣介石習慣地半倚半躺在辦公桌后那張舒適的靠背椅上,然后沖著筆挺地站在他面前的趙壽山說道:
“杜亭呀,這里沒有外人,就不必拘禮了,坐下談,坐下談嘛”。
“謝謝委座。”
趙壽山說罷在蔣介石對面的方凳上坐了下來,身子略微向前傾了傾,這也是下級在上級面前的標準坐姿——恭謙而專注,起碼在外人眼里是這樣的。
“杜亭,你的府上是哪里人氏?在部隊干了多久?總之,請把你的情況給我談一談,好不好?”
“報告委員長,壽山祖居陜西戶縣定舟村,世代務農(nóng),早年在陜西陸軍小學讀書,辛亥革命后轉(zhuǎn)入陸軍測量學校;后來參加過于右任先生反對北洋軍閥的靖國軍,隨馮玉祥將軍驅(qū)逐過廢帝傅儀,跟楊虎城將軍打敗過軍閥吳佩孚的部下劉鎮(zhèn)華對西安城的十月圍攻,在山東剿過匪,到河南打過叛軍唐生智……”
趙壽山簡捷地談著自己的經(jīng)歷,一旁的蔣介石邊聽邊點著他那顆因為謝頂而顯得稍禿的頭。等到趙壽山將軍說罷,他往起抬了抬身子,笑著贊許道:
“杜亭呀,作為軍人你為國民革命的成功南征北戰(zhàn),這些我早有所耳聞,這很好嘛。可要作好一個將軍,不但要能打仗,更重要的是要多讀書,平時你都看些什么書呢?”
聽罷蔣介石的問話,趙壽山將軍不由心中暗樂:為了今天能當面力諫蔣介石抗日,素有儒將之稱的他在臨行之前早已打聽好了蔣介石本人的好惡,因而回答起蔣介石的提問來既流利又能附和蔣的心意:
“感謝委員長夸獎,壽山雖是一介武夫,但軍旅空暇也一直在精讀曾文正公集和左文襄公集,受益匪淺,早聞委員長對曾、左二公的研究造詣極深,日后還望您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
蔣介石果真愛聽這些,連連稱道,平素不大顯山顯水的臉上開始露出了笑意。趙壽山見自己期待的時機已到,連忙站起來鄭重其事地給蔣介石行了個軍禮:
“委員長,請恕壽山冒昧,昨日我呈給您的請戰(zhàn)書您想必已看過了?眼下蘆溝橋槍聲已響,日寇占我領土殺我同胞辱我姊妹,還請委員長能立即領導全國抗戰(zhàn)!值此國難當頭之際,壽山身為軍人,愿肝腦涂地、馬革裹尸,不滅日寇誓不生還!請委員長下命令派我率部到抗日最前線去殺敵立功,壽山愿用一腔鮮血去洗刷國恥!”
“趙師長忠勇可嘉,黨國有你這樣的將領,何愁日寇不滅?蔣某身為三軍主帥,自當全力領導全民抗戰(zhàn)!可是……”
趙壽山將軍的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辭,使得平素很少當著部下流露真情的蔣介石也頗為感動,說出的言辭也非常激越,但他更為關心的還是趙壽山的政治態(tài)度,因而話鋒隨即一轉(zhuǎn):
“這個,這個,聽說你去年雙十二時駐軍在三原縣,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委員長。”
趙壽山知道自己這是瞞不過的,倒不如直說了,以便下面更進一步談自己的想法。蔣介石見趙壽山直言不諱,不由緊跟著逼問道:
“那么你在三原的時候都和共軍中的哪些人見過面?他們和你談了些什么?”
“共軍中的高級將領朱德、彭德懷、賀龍、任弼時、左權、王明和博古等人我都見過,他們同我談的大都是些抗日的事情,依我個人看他們的抗日熱情很高,加之他們的部隊又都熟悉游擊戰(zhàn)術,若把他們插入華北日寇的后方,在敵后展開游擊戰(zhàn),肯定能夠牽制住日寇幾個師團的兵力。委員長,我覺得抗戰(zhàn)需要把全國的軍事力量都調(diào)動起來,紅軍打仗勇敢……”
“好了,不要說了。關于共軍的問題,軍事委員會會做適當?shù)牟贾冒才牛€是談談你們西北軍抗日的問題吧。”
蔣介石顯然不高興了,因而斷然打斷了趙壽山的話語。
“委員長,剛才壽山已經(jīng)說過,只要是抗日,我們西北軍的所有官兵愿奔赴最前線,用三秦兒女的血肉之軀筑起一道長城,把日寇趕出中國去!就請委員長下命令吧。”
“好!難得你們有此忠心,常言說養(yǎng)兵千日,用在一時。我今天就成全你們的一片愛國之心,從現(xiàn)在起你就不必在此受訓了,收拾一下馬上趕回部隊去準備奔赴前線。壽山,你可不能辜負我的希望呀!多殺日寇多立功,到時候我會在軍事委員會為你請功的!”
委員長的一番話,使得趙壽山將軍剛進門時沒著沒落的心緒一下子變得激越起來:楊虎城將軍和十七路軍將士發(fā)動“雙十二事變”的初衷就要實現(xiàn)了,自己從小立下的為國家效命疆場,馬革裹尸的宏愿將要成為現(xiàn)實。此刻,他的心早已飛回了陜西,飛到了令血性男兒們熱血激蕩的抗日最前線……
灼人的男兒血在趙壽山的體內(nèi)左沖右突,撞擊著他的每一根神經(jīng)末梢,只見他“啪”的一個立正,認真而真誠地沖著面前這位中國抗戰(zhàn)的最高軍事長官行了個軍禮,然后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向屋外走去。
遠處,旭日東升,斑斕的朝霞已過濾凈廬山上空的濃霧,被云霧籠鎖的廬山、長江和遠山近景終于現(xiàn)出了她們傲岸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