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村紀事之二百六十五
格格和鶯兒都愣了。直到牤子喊了一聲拍了兩下，倆女才回過神來。格格說這老和尚不簡單，深不可測，像是一代宗師。
牤子說，我從小就到寺里玩兒，跟他熟了，也沒看出啥稀奇來。格格說你有眼無珠。鶯兒說膠泥蛋子眼。
牤子說別門縫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格格說還看扁你？有人花金子花銀子磕頭作揖想學真功夫也學不著。你小子可好，人家一代宗師的人物找到跟前兒教你，你還滿不在乎。真叫人氣的牙癢癢舌頭尖子疼。
牤子說別別別，千萬別。人一牙疼就得吃藥瀉火，一瀉火就得跑肚拉稀。一那個啥再那個啥，后茅里就那個香味臭味就那個啥啦。說罷就跑，格格就攆。
鶯兒一邊笑，一邊說，別跑，別跑，等著我。
三人跑到家里，時候不早了。家里人一見逮了兩只大野兔子，都嘰嘰嘎嘎說笑不已。說牤子咋恁有口福？
牤子說出門都給灶王爺兩口子上了一柱子高香，還能不保佑我發財發福大吉大利？
大鳳二鳳喜得了不得，三鳳說宰了吧，別叫它跑了。
格格有點兒舍不得。說玩玩兒再說唄。
牤子說行，明兒個再宰。又說都睡都睡，可不早了。眾人都說睡睡睡。
睡了一會兒，牤子似有警覺，就慢慢的起來，在院里轉了一圈兒，又給頭物上了半篩子草料。走到墻根兒上，扶墻輕輕一翻，翻過墻頭，就往白馬寺走來。他總覺得白馬寺要有啥事兒。心里話看看再說。沒啥事兒就找老和尚說說話兒，說說那個吐納功夫。才教的那兩句口訣有點兒別扭。
一口氣來到白馬寺，正要翻身進院，卻聽到院里有人說話。一個是圓通，他聽出來了。另外三個好像是張四爺，李大巴掌，山堂王家。只聽圓通說，貧僧住錫白馬寺多年，一是誦經悟道，二是保一方平安。楊家大院為善鄉里多年，造福一方百姓。爾等屢屢下手，欲治楊家死地而后快。有傷干和，天理難容。話說到此，悉聽尊便。貧僧是不想開殺戒的。
此話一講，震得人心尖子發抖。
牤子再一聽，這些人都是在寺院的后院。就輕手輕腳的溜到后院，找一個墻窟窿，偷偷往里瞧。只見院里有好幾個人，站在那里，虎視著圓通大和尚，看樣子是要動手。牤子心里罵道，一伙子人欺負一個和尚，算他媽的什么東西？不行，這事兒老子得插插手，不能叫老和尚吃虧。
牤子正要翻墻過去，卻聽圓通低低喝道，該來的就來，不該來的別給貧僧添亂子。
牤子一聽，這是在說自己。老和尚咋知道我在外面呢？功夫可是夠厲害的。
老和尚一警告，牤子沒敢再動。卻見幾個家伙突然一起動了手。也只是一個回合，那幾個家伙都沒占了便宜。那個山堂王家的家主嘆了一口氣，說大師果然了得，在下佩服佩服。楊家的事兒，山堂王家不再插手。
只見圓通單手一禮，說善哉善哉，阿彌陀佛。接著又道，你們都已知道，楊家母子住在小牤子家里。朱大好人一生做好事，天不假年，夫妻雙雙死于瘟疫。留下一個小牤子，在楊家長大。如今單挑門戶，為人厚道，仗義疏財，更勝其父。這小子與我有緣，請諸位給個面子，不要難為他。
李大巴掌說，誰叫他跟楊家大院走得近？不是他，這回楊家就玩兒完了。媽媽的，這小子是不是朱大好人的兒子，我都有點兒懷疑了。小狗日的，人小鬼大鬼難拿。
圓通說，朱大好人吃了你的大虧，祖業三十畝好地一頭牛都讓你設局辦走了，你還想干啥？趕盡殺絕？
李大巴掌說那倒不是。這小子人緣兒太好，人氣太旺，不知咋搞的，跟艾大先生裊咕上了。
圓通呵呵一笑，說什么裊咕上了？牤子救過艾大先生的命，又與艾大先生十分投緣。艾大先生收牤子為義子。你們可以不給我面子，艾大先生的面子你們也不買賬？
李大巴掌直說老天不公，好事兒咋都叫這小子攤上了。還沒罵完，老小子就沒影了。
山堂王家的人說了一聲打擾，也唰的撤了。
剩下張四爺，圓通和尚看也不看，說牤子對你有救命之恩，朱大好人對你有照拂之義，你看著辦吧。
張四爺哈哈笑了三聲，跟夜貓子叫的樣。說老子從來就不講恩義論短長，那都是狗屁。這回我放過他，算是扯平，誰也不欠誰的。師兄給捎個信兒，叫他以后少管楊家的事兒。
圓通冷冷一笑，說這里沒你的師兄。管不管楊家的事那是牤子個人的事。說罷雙手合掌，念起經來。
張四爺哼了一聲，笑了兩聲，轉身也沒影了。
該走的都走了。圓通和尚住口不念，說進來吧。
牤子一笑，一個鷂子翻身輕輕落進院里。說高人就是高人，一來就知道動靜了。
圓通看也不看牤子一眼，說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自己的事自己干，別人的事你少管，等翅膀硬了再管也不晚。這是在教訓牤子。牤子磕了一個頭，說知道了。站起來，耷拉著腦袋等著訓話。
圓通嘆了一口氣，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當面聽話，背后又不知問啥閑事兒去。一句話正中牤子的心窩兒。牤子渾身一抖，出了一身冷汗，說大師教訓的是。
圓通寒寒臉兒，說找我還有啥事？
牤子說沒啥事。就是睡不著了，總覺著寺里要出事兒，不知不覺的就來了。
圓通說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擋也擋不住。又說，把吐納功夫的口訣背一遍。
牤子老老實實的背了一遍，圓通指點了一下，說回家吧。過年了，這兩天少出門。楊家母子在你身邊，你還嫌你身上的擔子輕啊？
牤子說這就走。
說走就走，這小子心里又有點兒不夠底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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