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不斷的秋雨，打濕了小區房前屋后的桂花樹，也打濕了我單薄的短袖衣裳，看著散落一地的桂花被陣陣涼爽的秋風吹的滾來滾去，但都依然掙扎著散發著余香。

小區門前的桂花樹數十顆，遠看個個像綠色的大傘，保護著地面的四季常青樹，桂花樹三三兩兩的枝干彎曲扭抱在一起，像小孩子的盤腿在大人的身上，在金黃色桂花圓點的襯托下，顯得分外調皮，不時的我去摸摸，粉紅的花蕊，香氣撲鼻，十分美麗，八月綻放。可由于花期在兩周左右，難逃悲慘的凋零命運，于是努力的把自己最美麗的一面展現給觀賞者，然后默默逝去，年復一年，永不言敗。

這兩周我故意走在彎彎繞繞桂花樹相伴的小路上，想感受和親近美麗桂花的心語，體會詞作家甘霖那一段：“八月十五桂花香，嫦娥玉兔伴吳剛，桂花糕甜奉親友，桂花酒醇醉心房，情融融暖洋洋，縷縷甜香飄四方，萬點金蕊如喜雨，灑向人間好吉祥……”童年唱的這首歌《八月十五桂花香》，似乎我又回到童年時期賞桂花過中秋送月餅的那段光陰。

關中的房前屋后多數栽的桐樹、楊樹和洋槐樹，桂花樹極少很稀奇，鎮上學校的花園中間只有一顆，每年花開時間猶如明星一般，遠近的鄉親都來圍觀，我們學生只知道陽歷，不太懂陰歷，鎮上是逢陰歷四和八過集會，母親每年中秋前一天去趕會稱紅糖的時間都叫我帶上看下桂花，回去的時間我都把母親采購的日用品用布袋背上，邊走母親邊講著：明個就是“八月半”，回去了給我娃和面，做紅糖餡的月餅，你到時給你婆送一包，說著我就不自覺舔著嘴唇，似乎嘗到一般的感覺，也或許是物資缺乏年代小孩們都嘴饞的緣故吧。

每年中秋節給婆送月餅是我知事以來都有的規矩，母親說那是祖上定的，每年四頭八節小人孝敬老人必須做的，代代相傳，每家每戶都如此，父親常年在外，每年都是我代替父親給婆送月餅。爺在他們弟兄們排行為老八，戶族里小輩們都管爺和婆叫八爺和八婆。小時候婆經常給我講故事：“你爺去很遠的地方當長工去了，掙白面饃去了”，我傻傻的問婆：“那咋不把我引上呢？”婆哈哈笑著說：“你還在河毛堰里吃泥巴屎呢……”后來懂事才知道爺有肺癆病，父親當兵援藏建設第二年就去世了，才五十多歲，那陣我還沒有出生，所以爺的形象我只有聽婆講述時間想像著：叼個煙鍋子，煙鍋子上栓個煙袋，個子不高，雙手背著，走路蹣跚。婆在農村是過日子人，也是當家的，姑姑們和父親幾弟兄都怕她，記憶中她經常穿車黑色粗布做的類似唐裝的衫子，不是對襟的，扣子是用布頭做的，粗布做的褲子，褲腿時常用衣帶扎起來，頭上戴個帕帕，在巷道里來回走的時間顯得精干利落，那時我時常說婆像娃娃書里的雙槍老太婆，婆拍拍我的頭說：“咋這瓜的些娃……”我知道婆愛著我這個大孫子呢，她經常說話聲音洪亮，教我們學干活時拿個棍棍，愛拿村里的勤快娃舉例子，經常說：“叫你弄個撒，快些嘎，人家外你看里曼……”記憶是美好的，婆如今也長長的離別我們快四十年了，只有夢里相思的苦了……

那個年代沒有現成的月餅，也沒有包裝，八月十五母親做月餅很小的我就好奇的在案邊看，她和好面加些包谷面和清油進去，面就有點黃了，等把面醒好的時間，母親慢慢打開兩層包著紅糖的麻紙，外面用紙繩子捆綁著，倒入罐罐里，把花生搗爛、蘿卜的干絲放進去摻拌均勻就成紅糖餡了。母親把平底鍋換上用油布沾點油擦好鍋底，把面搓成條條，切成大小均勻的小塊，用手按的圓圓，中間捏個窩窩，把餡用勺子放進去，包住后做的圓圓的，用罐頭瓶子蓋蓋按一下就有字的模樣，然后放在鍋里小火和炕餅子一樣，翻過來翻過去，不一會散發著糖香味的月餅就做好了，放在盤子里晾涼。母親心很細，把大小一致圓圓的，火色很好的挑出來，按照地方習俗用兩層麻紙包八個，用紙繩子綁好，天茶黑給我說：“咱剛分家，你爸么在家，這一包給你婆送過去。”我撅著嘴，很不情愿的樣子，看著盤子里剩下的大小不圓皮焦的似乎感到不好吃，母親看出我這個吃貨的嘴臉，一臉的嚴肅，坐在板凳上拉著我說：“娃呀，自古都是百善孝為先，在一個屋里那陣我這當媳婦的還要麻明給老人倒尿盆，燒火炕，端飯做吃的，你爸么在，你就替你爸送過去，將來輪到你也得孝敬我和你爸哩，克里馬擦送過去等會黑來了大家都過去在一起多熱鬧……”我意識到我自私的錯誤，拿著母親包好的月餅出門打著手電向巷道南頭的老屋里走去，過后才知道母親把剩下的給娃們分了后自己都沒有嘗一口自己做的是撒味道。學校畢業后真正理解中秋節，又稱拜月節，中秋節自古便有祭月、賞月、吃月餅、玩花燈、賞桂花、飲桂花酒等民俗，流傳至今，經久不息。中秋節以月之圓兆人之團圓，為寄托思念故鄉，思念親人之情，祈盼豐收、幸福，成為豐富多彩、彌足珍貴的節日。

“皇上愛長子，百姓愛幺兒。”婆跟著最小的大大生活，在老屋里，大門對稱的裝著門環整齊的掩著，門墩石已經磨去了棱角，木頭門檻很高，被飼養的頭骨（馬和驢）來回踢的成了條曲線，里面用鐵鏈子扣著，晚上休息之前不會上鎖，我敲了門環，把一扇門推開，手伸進去把鐵鏈子取下來，婆拄了個拐杖站在二門子口站著，門口一旁圈里的毛驢不停的“噢哦”的叫著，好像在歡迎我似的，大大那陣在做豆腐賣，推磨成了這尤物的專利，一天不拉磨就不習慣，所以感情也深，摸了摸它的頭就乖的不叫了。我拉著婆走到堂屋，人很多，地方也亂，正值收包谷和棉花的季節，屋里堆著包谷棒子和棉花未開的花桃。婆撫摸著我的頭說：“我娃乖，給婆送的撒？”我回答到母親做的月餅給您送一包來，婆高興的很，把我們幾個小孩叫在一起，說敬了先人分點“小任務”后給你們每人一個，堂屋的木桌子上有先人的牌位，桌子放的搪瓷盤子，婆把月餅打開獻到盤子里，我們由大到小每人磕個頭，婆坐在旁邊，我們的“小任務”就是堂兄弟幾個每人剝一籠玉米棒子的皮，半籠不等未開的花桃。

玉米棒子剝了皮玉米粒才露出易干不容易發霉，棉花花桃是由于氣溫漸低化桃開不了，只能收回來手工剝開，出太陽把花瓣集中晾在席子上干了就成了籽棉了，一不耽誤農時，二是集中好收拾。婆發號令我們幾個娃都開干了，開始都還有勁，慢慢有的打瞌睡的，有的喊著上茅房的，婆在一旁鼓勵著快了啊，弄完就吃月餅了，大人們談笑著，手里也在干著活，等到最小的弟弟完成了任務，婆給每個娃一個月餅，小堂弟拿著月餅就呼呼大睡了，婆在叫著：“起來看咕咕爺（月亮）了，圓圓的……”

婆雖遠行，留給我們樂觀的生活和幸福的笑聲依舊在思想上永存，婆不識字，卻用最簡單的踮著腳能夠的著的目標這樣的土方子，引導著我們步入社會只有努力付出才能有所收獲，體會到了得到的珍貴，又是中秋時節了，婆呀，我還是按照母親叮囑的把思念牌桂花餡的手工月餅送給您老人家。

    細雨中，我卻唯獨愛上你這朵寧靜而芬芳的桂花……

    

   【作者簡介】：石川河，本名楊西藏，陜西富平人，供職于陜西地礦漢源玉業有限公司。陜西散文學會會員，漢中市作協會員，作品散見于《中國礦業報》、《中國國土資源報》、《延河》、《三秦都市報》、《陜西地礦新聞》、《漢中日報》、《中國作家網》、《中國詩歌網》、《文學陜軍》、《漢江》、《讀書村》等文學公眾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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