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全國風俗志》記載:“冬至節時,福建有搓丸子之俗,前數日用糯米磨粉置日中曬之,俟冬至前晚,備燭一盒,橘子十枚,上各插一紙花,箸一雙,蒜二株,陳列盤中置桌上,然后將糯米粉,用開水調成糊,合家老幼用“米妻”制成銀錠、銀圓、荸薺等形。當初作時,必先搓小丸,俗稱搓丸,冬至早晨,將所制糯米食品用紅糖拌勻,祀神祭祖后,合家分食。"
冬至前的這段日子,是張嬸最忙的時候。前些天還在蒸糯米釀青紅酒呢,昨天又做了很多米粿包子。才張羅完這些,今天又開始磨豆黃豆粉,炒花生、芝麻,滿院子里都香噴噴,這些是她預備著晚上的“冬至暝”(冬至前一晚)搓“米時”仔要用的。
十多天前釀下的一缸青紅酒,孩子們愛吃的米粿包子,還有“冬至暝”要用“米時”粉,這些街上都可以買到。但張嬸喜歡自己動手做,每天院子里炊煙升騰,香氣四溢的,日子顯得紅火、喜慶。
打從立冬開始就盤算著要釀幾缸青紅酒,要蒸多少糯米,放多少紅粬,兒子、媳婦愛吃什么餡的米粿包子,冬至搓“米時”要用怎樣的料,豆子、花生、芝麻都自己炒。唉,老頭子有糖尿病,不能放白糖,這要另外做;孫子、孫女愛吃甜,可以多放些白糖,再添加些碎餅干就更香了。還有女兒、女婿,現在年輕人自己都不動手;嗯,鄰居翁家老頭、老太太兩口子平時什么都省,日子將就著過,到時候也給老人家送一些......這樣想著,細細地盤算著,張嬸覺得日子過得寬心、踏實。
冬至前這一晚,當地人稱作“冬至瞑”。在城里上班兒子、媳婦,在學校寄宿的孫女都回家,一家人吃過晚飯,張嬸就收拾好餐桌,祖先神龕前點燭燒香,餐桌擺上幾顆紅紅的福橘、紅筷子一副,端上早已準備好的“米妻”(是一個字,ce第四聲)。這是她前一天就將糯米浸泡后、蒸熟了,與老頭子一起將其搗爛后捏成的米團。現在的人圖省事,將糯米浸泡后磨成漿擠干了水后,也可以捏成米團;更簡單的就去市場上買來現成的糯米粉,頭一天晚上用開水調開,只要掌握好軟硬適中,也一樣好用。
大人、小孩一家五口人圍坐著八仙桌搓“米時”仔,這在張嬸一家多少年來從沒有間斷過。這些事老一輩人傳下來的,張嬸在娘家也是這樣從小看著大人做。現在,自己當家主事了,也這樣一年一年地忙碌著,看著孩子們一天天長大,成家了有了孫子、孫女。她希望,哪一天自己把家交給兒子、媳婦,他們也不要中斷了,還有他們的兒孫......
將“米妻”揪成一小團,用手掌慢慢地搓,要搓得圓圓的。這是有寓意的,它象征著團圓。搓“米時”的時候,大家都說吉利話,說這一年來的好事,說來年的愿望。這“米時”字讀作“時”,“冬至瞑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圍坐著搓“米時”仔,寓意著“時來運轉”。
是的,時來運轉!張嬸很受這一套說法。這些年來,在城里上班的兒子媳婦事業有成,孫子今年剛考上重點大學,孫女眼看也要高考了;女兒、女婿自己開公司,生意上順風順水的。張嬸想著這些,心里美美的。
不一會兒,一家人搓好了“米時”仔。張嬸便一個個白丸子一般的“米時”仔擺放在一個大竹籮上,端到祖先神主龕前。龕前早已擺好了三盤插著鮮花的線面,兩邊的燭臺分別點紅蠟燭,還有插著金橘的花瓶。老頭子和兒子一起將一張圓桌抬到客堂正當中。
張嬸和兒媳婦一起將盛放著剛才搓好的白丸子的大竹籮放在桌上。再將幾枚福橘點綴在其中,放上昨天新買的紅箸一副,張嬸細心地在箸的兩端綁上一朵四季花和綢緞制的長春花。
祭拜祖先照例是張嬸主事,她點了三炷香插在香爐里。心里默默的訴說著來年的愿望,她并不貪心,只希望一家人健健康康,這好日子一天天延續著。
冬至日的清晨,張嬸早早地起床。打開爐子,燒一鍋水,待鍋中水沸騰后將前一晚搓好的“米時”仔推入鍋中,看著一個個白丸子在鍋里上下翻騰,有些漸漸浮起來,便是煮熟了,撈起放在“米時”粉中顛簸。“米時”粉就是張嬸昨天用黃豆磨成,與芝麻、碎花生混拌而成,有的還加了白糖,那是給孩子們預備的。滾粘充分后夾出來,“米時”就做好了。
一家人隨后也都起床了,吃著香柔甜嫩的“米時”仔,就預示著從此時來運轉,心想事成。
在福州,冬至是春節前預熱的一場大戲。而各地也都有著不同的習俗,吃的東西不盡相同,北方人愛吃餃子,安徽人吃掛面和南瓜粑粑,還有一些地方的人要喝羊湯......不管怎樣,大家都有一個與“幸福”相關的主題,就像福州人過冬至的習俗一樣,搓“米時”仔,拜祖先,祈愿時來運轉。
冬至一過,年關便又近了幾分,網上的電商,街上商鋪開始兜售年貨了,就連空氣中都飄逸著收獲、團圓、喜慶的氣息,醞釀著甜蜜,期盼即將到來的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