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收獲的季節。對像我一樣在農村長大的70后來說,小時候“吃秋”的情景歷歷在目。
那時候玉米品種單一,當年收獲的玉米直接留種,種子質量嚴重退化,再加上農家肥肥力平和,地里會長出許多無穗或棒穗又癟又小的“啞巴稈”。啞巴稈內瓤瓷實,蘊含的糖分、水分多,吃起來和集市上賣的一種俗稱“甜秫稈”的青皮甘蔗差不多,成為孩子們的最愛。于是田間地頭就呈現這樣一幅景象:大人們忙碌著掰玉米,孩子們順著田壟找啞巴稈。大人把玉米掰完了,孩子們已在樹蔭下留下一堆用牙齒咬開的啞吧稈外皮兒和嚼過的瓤渣,剩下的啞巴稈還要帶回家慢慢品嘗。
星期天,我們到野外割草,看著地里長勢正旺的花生和紅薯,偶爾也會動一番“歪腦筋”:四下瞅瞅不見有人,便選擇莖葉粗壯的花生或紅薯棵,用鐮刀慢慢挖開根部的土,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里面的花生果和紅薯掏出來,再把土封好......人們收獲時從根部的舊痕中發現“貓膩”,也往往見怪不怪,笑著罵句:“哪個‘搗蛋鬼’辦的好事!”作罷。
當然,我們也常到收獲過的花生地或紅薯地里去“拾漏兒”,通過自己的勞動吃到花生和紅薯。地里遺漏的花生一般埋在淺土層,用鐵耙輕輕扒拉地皮兒就能找到;“餾紅薯”的活兒累人卻快樂。我們背著特制的小鐵耙,依經驗找一片地方撅著屁股使勁兒刨,運氣好且耐得住性子的,不斷有大個兒紅薯刨出來,一會兒身后就撂下一小堆。大家累了餓了,就圍在一起燒紅薯吃:先在地上挖一個坑兒,周圍放一圈干土坷垃,撿些柴火放中間點著,等火焰落下去了,挑些細長條兒紅薯放進火堆,迅速把燒得滾燙的土坷垃推到上面,再用土把坑兒封得嚴嚴實實。該回家了,扒開仍有余溫的覆土,嬉鬧著爭搶早已悶熟的紅薯,盡管燒得大家咧著嘴上躥下跳,但一坑兒紅薯很快就被填進肚子。
秋天的豆地成了孩子們的牽掛。一場秋雨過后,我們爭先恐后地來到田間地頭,小心翼翼地扒開壟間覆蓋的豆葉,撿拾收獲時迸落在地、經雨水浸潤后發芽的豆粒,手腳麻利的孩子半晌工夫就能撿一大碗胖嘟嘟的豆芽,回家淘洗干凈,放入辣椒、蔥花兒等佐料煎炒,美味令人垂涎欲滴。
柿子也是孩子們的最愛。生產隊在“南嶺坡”有片柿樹林,枝頭上掛滿紅黃相間的大柿子。摘下熟透的“烘柿”,把內瓤和汁水涂抹在紅薯面或玉米面餅子上,吃起來如糖似蜜。我們還模仿大人在家用溫水脫澀漤柿子的方法,摘些顏色發黃的大柿子,上學時沿著小河選擇一個相對隱蔽、水流平緩且又向陽的地段,用石頭壘成圓圈狀阻擋水流,再把柿子放進去。
“漤”柿子的地方雖然朝陽,可畢竟是自然增溫,去澀的過程比較緩慢,需要一周甚至更長時間,最能考驗孩子們的耐心。特別是到了最后幾天,無論上學還是放學的當兒都要繞過去,選擇其中一個咬一小口品嘗一下,生怕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所幸,柿子最終脫澀成功,當我們津津有味地吃著甜漤柿來到學校,就有了向其他同學炫耀的資本。
當然,秋天里被孩子們拿來“解饞”的東西還有很多:溝堰邊紅紅的構樹果,吃起來甜中帶酸,大人說吃多了會“爛嘴角”,孩子們照吃不誤;我們常常爬溝上崖地去摘野酸棗,一邊摘一邊吃,還不忘往口袋里裝,荊棘扎破了手也不在乎;河邊生長的野麻結的莢就像小蓮蓬,用指甲摳開一條縫,對著嘴巴輕輕一彈,白色的麻籽迸進嘴里,咀嚼起來由澀到香,越來越有味兒;仙人掌果實表面長滿細小的毛刺,里面的紅色果肉照樣對孩子充滿誘惑;頭尖身兒長的“大老扁(螞蚱的一種)”在草叢間跳躍,被我們逮住后用“毛毛狗”草的莖條串成串兒,燒熟了吃起來又焦又香;......
只可惜,現在的孩子生活在家長的無限寵愛里,整天面對沉重的學業負擔和各類智能電子產品的誘惑,已經很少再有和大自然親密接觸的機會,秋天田野里的“美味”與他們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