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隱紫閣
——唐詩里的長安
楊廣虎
秦嶺終南山被認為是高山隱士通往的天堂。七十二峪中,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石洞、茅棚,尤在大峪西翠花、南五臺西岔溝等地眾多,掩映在古樹密林中,在常人看來,充滿了無限的神秘和不解。
近些年,各種紙媒、網絡,直播、網紅等等不斷炒作,靜寂的秦嶺一下子火爆起來,秦嶺終南山,成了一些人快速出名的“終南捷徑”和表演場所。在秦嶺七十二峪中,紫閣峪很容易被忽略,一條十幾里長的山溝,在古代,卻云集了眾多如雷貫耳的名士,這在秦嶺北麓的峪口中獨樹一幟、絕無僅有。自然、歷史、文化,所有這一切,讓紫閣峪名垂千年,紫閣峪所在的紫閣山也世人稱為是“終南第一山”。
紫閣峪,紫閣山,紫閣峰,紫閣寺,紫閣村,村因山在,寺因山修。千百年來,這里,世世代代,人與自然,和諧生長,繁衍不息。
長安縣和戶縣從唐代開始,同屬關內道京兆府京兆郡,自唐至今,以高冠、灃河為界,紫閣峪位于秦嶺北麓戶縣(現鄠邑區),距離西安市區約六十里。東臨高冠峪,西接太平峪,南望秦嶺主峰,北眺渭河兩岸,夾在峪口之間,藏而不露,引得無數隱士前來尋訪。
紫閣山原名紫蓋山,山勢俊秀,景色幽美,瀑潭洞泉密布,大小瀑布遍布。自然景色不凡,有“紫閣十景”:紫閣青冥相靄端,張良洞前景無限。飲馬池旁蒼龍砭,萬華山頂覽秦川。群山環抱紫閣塔,紫閣寺遺涌缽泉。二郎插劍懸崖邊,神仙潭水降人間。蟒頭觀燈似星盤,井潭沒底通高冠。歷代隱士居多。從漢代就有丞相張良在無量洞隱居;北周時的高僧法藏在紫閣山修行,一隱整整八年;唐代許多高僧如道宣、楚金、飛錫、慧昭古就吸引了許多佛道修行人士,寺廟巖窟、山林水澗都可成為他們的修行道場,至今留下了大圓寺、云盤寺、無量洞、睡佛洞、王母宮、塔園、鐵瓦殿等等寺廟。傳說孫思邈也來藥王洞煉藥;在唐代,曾到過紫閣山并以詩贊譽的就有李白、杜甫、韋應物、岑參、賈島、張籍、白居易等人。宋朝有司馬光、程顥、章惇等名人光臨紫閣山;明清兩代紫閣峪一樣是文人及仕宦的最愛,明代有王九思、康海、王九峰、熊子修,清代有傅龍標、王心敬、長松居士等到此地。歷代文人墨客的摩崖石刻也在紫閣山留下了痕跡。
特別是唐代大詩人李白留下了《望終南寄紫閣隱者》:“出門見南山,引領意無限。秀色難為名,蒼翠日在眼。有時白云起,天際自舒卷。心中與之然,托興每不淺。何當造幽人,滅跡棲絕巘。”千古流傳。
紫閣峰海拔2150米,東面臨高冠,西面臨紫閣。西面自峰頂向下1000多米左右的90度懸崖絕壁,如紫色的樓閣,唐代詩人李白賦詩贊美該山,“紫閣連終南,青冥天倪色。憑崖望咸陽,宮闕羅北極。萬井驚畫出,九衢如弦直。渭水銀河清,橫天流不息。”將此山峰比做“紫閣”,后人隨稱做紫閣峰。南望紫閣峰筆直挺拔,夕陽映照,紫氣環繞,蒼翠奪目,這就是著名的“紫閣青冥”。
官宦子弟、晚唐詩人姚合也是慕名前往紫閣峰,寫下了《寄紫閣隱者》:“自聞憔客說,無計得相尋。幾世傳高臥,全家在一林。養情書覽苦,采藥路多深。愿得為鄰里,誰能說此心。”還寫了一首《寄舊山隱者》:
“別君須臾間,歷日兩度新。念彼白日長,復值人事并。
未改當時居,心事如野云。朝朝恣行坐,百事都不聞。
奈何道未盡,出山最艱辛。奔走衢路間,四枝不屬身。
名在進士場,筆毫爭等倫。我性本樸直,詞理安得文。
縱然自稱心,又不合眾人。以此名字低,不如風中塵。
昨逢賣藥客,云是居山鄰。說君憶我心,憔悴其形神。
昔是同枝鳥,今作萬里分。萬里亦未遙,喧靜終難群。”
后人有“賈姚體”之說。中、晚唐時期政治黑暗、社會動蕩不安,部分士人產生了消極自保的情緒,出身官宦的姚合也改變了前期建功立業積極奮進的姿態,采取了亦官亦隱的為官態度,并創作了大量反映這種生活的詩歌。他在這些詩歌中較少涉及現實政治狀況,積極高揚自己的自然意趣與山林之志,突現了主體遠離世俗的文人逸趣,這正從側面反映出他內心深處對于社會現實的不滿與自憐的心理。從上面的詩中,可以看出姚合的詩歌平淺閑雅、清僻新切,主要表現為雅正傳統的繼承、清麗詩風的發揚、質樸作風的實踐、清幽閑遠意境美的營造、峭拔體勢的構建和謹嚴法度的遵循等方面,并在詩歌中表現得濃淡不一,這種審美追求直接促成了姚合詩歌獨特藝術風貌的形成,呈現出與其它諸如賈島、孟郊等苦吟詩人不同的風格特征。這種詩風對中、晚唐之交的詩壇產生了極大的影,使時風由僻澀峭硬轉向平淺流利,同時力避“元和體”流俗,而以清僻新切獨具面目,對晚唐及后世的詩風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愿得為鄰里,誰能說此心。”誰能說清姚合的當時心態呢。
“秦嶺無閑草。”紫閣山中藥材很多。有黨參、天麻、杜仲、茱萸、黃芪、五味子等等。
紫閣山重新映入世人眼簾的是,近年來有關“玄奘遺骸葬于此地”的熱點爭辯。敬德塔整體雄偉,細節精致。塔高約17米,共7層,是樓閣式空心磚塔。從塔身磨磚對縫的建筑工藝看,水平不凡。山頂地基穩固,而且這座山頭由大山中突出,三面為懸崖,視野開闊,是觀景的絕佳點。此塔之所以叫敬德塔,是由于《陜西通志》記載:寶林寺由唐太宗敕建,尉遲恭監修。關于敬德塔,近年學界有一個重要話題:有人認為塔下曾埋葬過玄奘遺骨。歷史上關于玄奘遺骨的埋葬路線是:玄奘在玉華宮圓寂后,先葬白鹿原,再葬興教寺,然后到南京。但有關學者經過考證,認為玄奘遺骨埋葬在興教寺之后,唐末黃巢起義時,為避戰亂曾移葬于紫閣寺敬德塔,在宋代再被攜帶到金陵(南京)。這個結論的得出有許多證據,比如南京的《建康志》等有這樣的記載:玄奘頂骨“得于長安終南山紫閣寺”,使“玄奘遺骸葬于何地”這一千古之謎又重新提起,紫閣山又讓世人再次瞻仰。
近些年,紫閣山成了隱士的天堂。特別有名的是“城南雅士”馬守仁先生的““千竹庵”。他的房子在紫峪水廠斜上方的西嶺坡上,站在這邊路上能看見那房子掩眏在對面的樹林中。四周都長滿了竹子,馬守仁給自己的隱居地起名庵“千竹庵”。過著禪茶一味,茶琴同韻的清凈生活。
還有“首席樓”,完全是開放、不設防的。坐在里面,人與山林融為一體。有“歇心草堂”,是村民老屋改建的,門上有兩行小字:“來者不拒,去者不留”,“修而無修,為而無為”。屋里書柜、還有大屏幕、電腦等現代設備。一方面自己在此修行,同時也弘揚佛法,這些先進設備是他們宣揚佛法的工具。可以說,我們現代的修行,不是苦修,也不是簡單的復古,打坐、辟谷等,也不可能一點人間煙火都不問,物質的豐富,也改變了一些人的修行生活條件,互聯網的發展,信息方便的同時,也讓一些人誤入游戲娛樂中不可自拔,社會總要發展,至于對與錯,恐怕一二句話說不清楚,關鍵在于自己的堅守和獨立。
有聯贊曰:“秦山有幸埋佛骨,紫峪無塵洗俗心。”從古代張良、到姚合,到現在的馬守仁等等,在紫閣山,我想更多的是一種情懷,一種心靈的自我修復,一種想清靜的思想和追求。
“小隱隱于野,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無論是真隱、假隱,大隱、小隱;還是爬山、休閑、吸氧、鍛煉、修行,無疑,紫閣山應是一個良好的選擇。
“天下修道,終南為冠。”遠離霧霾與喧囂,尋隱紫閣,讓我們在終南山這塊凈土清靜。“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這種情懷、這種境界,在紫閣山,天高云淡,草木清華,天人合一,萬物生長,忘乎所以,更會體驗到人生的無限寧靜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