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徐緩，但總會如期而至

（一）

好久沒有靜下心來。

前一陣子絮絮叨叨，寫了一些所謂的抒懷，一經停下，就停了很久。打開筆記本細數，沒有靜下心來寫字，已是小有一年。

這小有的一年，一段時間曾沉迷于東野圭吾，十來本看下來，又覺得沒什么意義。重于情節與推理，但卻缺失詩和遠方的心靈震撼。看多了也就覺得沒有意思。

坐下來想我自己，工作與生活的忙碌，一段時間來，又何止缺失詩和遠方？中間本來想來一次駕車想走多遠走多遠的旅程，后來也是半路折返，弄得疲憊不堪，了無興致。

生活就像21路公交，一定線路，一定軌跡，單向循環。環里邊圈著這個城市每一個像我一樣的人，形成一座孤島，每一個人更多時候張著迷茫困頓的雙眼，都在向前，卻都沒有找到終點。這樣的大大小小數以億計的環，圓的、橢圓的、扭曲的、歪斜的，交叉混雜，組成了這個世界。

所以，世界總是很難讓我們看清楚，我們也很難看清這個世界，雖然我們一直在想，一直夢寐以求的想，如何看清這個世界。

生活就這樣。

可能，一不小心，我們都會發現生活的本來的猙獰的面孔。

所以，最好，還是小心的生活。

越小心，生活越累，這就是生活。

但一定，春夏秋冬的輪回中，一縷和風總會熨平生活中所有的褶皺。就比如，春風。

（二）

兩年前就說準備二孩，一直到今天，計劃還沒有完成。

最著急的是老媽。抓到一點空閑時間，就開始全方位的絮絮叨叨。

說鄰居哪家又生了一個大白胖的小子，這家也已經懷了幾月幾月，或者說某家的小孩一不注意就長大了，能走路了，會說話了……

最難受的是，說了幾十遍的——

“想當初，生你們四姊妹的時候，家徒四壁，一貧如洗，不也把你們幾個喂養大啦。特別是你，八十年代初的計劃生育抓得不是一般的嚴，快臨產的最后兩個月，你爸直接把門從外邊上了鎖，木板封了窗，你奶奶每天悄悄的給我送吃的，老媽我一個人在黑屋子里間關了兩個月生下了你。你一下地，鎮里搞計劃生育的就知曉了，立馬就來說超生罰款的事。你想，那時候家里吃飯都成問題，哪還有什么錢？后來，豬圈里唯一的兩頭豬遭了殃，兩頭豬從院壩邊趕走的時候，咿哩哇啦一片哀嚎，踩壞了我的一片茄子地。那兩頭豬，可是當時家里唯一值錢的東西……難歸難，你不一樣長大了，砸鍋賣鐵的供你上了學，找了差事，成了家，生了大姑娘，還把我們也帶到了城里，多好。

“以前沒政策也就算了，現在多好，大家都能生二娃，你看大姑娘都快十歲了，你們也不著急？每一戶人家，得有倆小孩才好，大了有個照應，你還能照應大姑娘一輩子？我們也大幾十歲了，哪天腿一蹬就走了，也照顧不了你們一輩子，但你們好啊，你有姐，有哥，媳婦兒有兄弟，啥事都能商量照應。你想想，哪一天，你也一蹬腿兒，你讓這獨姑娘遇到事找誰商量去？”

聽多了老媽的嘮叨，很煩。

其實是面對老媽的嘮叨，很心虛。沒有盡快的辦好這件事兒，也是內疚。

對二娃的事，我們何嘗不想。老媽說的那些道理，我們又何嘗不清楚！

小二子，嘿，可能緣分還未到吧！

（三）

前段時間，姐家上高二的大姑娘給我發了個信息，著實讓我深深的冷靜的思考了很久，有點愧疚。

說是信息，其實更應該說是一封信。

親愛的舅舅：

原諒我以很突兀的這種方式和你交流。我想和你說一說，家中的事兒，外公外婆的事兒。你好像一直都很忙，基本上都沒有在家中，我想把我看到的說給你聽。

前段時間外婆在家中做家務的時候，由于地板太滑，摔倒了傷了腰，只能在家靜養。那段時間，家務全由外公承擔。聽說外公以前在老家的時候，基本不做家務，來到城里后，慢慢的也開始做一些簡單的家務，都是外婆教會的。外婆受傷期間，每周六我從學校回來，都會去幫著外公做飯什么的。也是因為這樣，我更了解了他們的生活。很多時候，外公都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著看著就睡著了，但也似睡非睡，偶爾抬抬手，按一下電視遙控板，電視的內容感覺也無關緊要了。外婆對外公說，你出去逛逛吧，這么好的天氣，整天就呆家里，煩悶不煩悶啊。外公還是似睡非睡的看著他的電視。其實，我知道，平時外公是喜歡出去散步的，自從外婆摔傷后，就基本沒出去了。

很多時候，每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外婆總是會給你和舅媽打電話，問你們要不要回來吃飯，如果你們要回來，外婆就很高興的開始張羅，一定得多做幾個菜。但每當外婆打電話給你們的時候，外公總是說外婆，你這樣天天打電話累不累呀，他們要回來吃飯肯定會提前給你打電話的。其實我知道，外公是不想讓外婆打電話打擾你們工作，也不想給你們更多的心理壓力。

我想說的是，其實，外公外婆很孤獨。

還有，外婆一直在說舅舅你們要二孩的事，這事外婆都不知道給我媽和大舅舅說多少次了。舅舅你不是說要戒煙戒酒嗎？那就像下決心的時候一樣，趕緊戒吧。多一個小孩真的很好，你看現在我和昊子，雖然爸媽離婚了，但我們姐弟倆過得也挺好的。

一家人和和美美，一起做做飯，逛逛街，外出游玩享受天倫之樂，這種生活真的很好。學做幾個菜，多張羅一些家務，一大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擺家常，我們不應該更多一些這樣的生活嗎？

就這樣吧，若有不當的地方，舅舅多見諒，祝舅舅工作順利，身體健康！

                                           韜子

在微信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沉默了很久。

韜子長大了，懂事了，知道照顧外公外婆了，很欣慰。但同時，我對我自己，卻是五味雜存。韜子的這封信，讓我有醍醐灌頂的感覺，讓我在忙碌浮躁的生活中，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四）

韜子出生在我老家老屋。那一年，我高三。

別人都說，高三就是煉獄，遠離天堂，也看不到春夏秋冬的五彩繽紛，也無從遐想窗外的天高云淡。也許是這樣吧，那一年的時光，對于我，有點混沌。

生活，總會有一些或大或小的玩笑。有些玩笑，剛好；有些玩笑，一不注意就過了頭。

高考對于我，已經在我腦海中淡去，至于到底如何的認真努力備考，已經真的不記得了。記憶不深，也可能是當初努力付出不夠，備考對自己身心的折磨不夠透徹。考完了，志愿填了，分數出來了，分數線也出來了，錄取通知書也跟著就來了。一切似乎平平淡淡。

在我踏上北上的火車的頭一天晚上，村里大伙兒及親戚都在家里來祝賀，爸爸把第一學期的學費交給了我。大姐說，這么多現金，揣兜兒里不安全，我給你找個安全的地方放吧。

燈光下，大姐拆開了我褲子的腰線，把學費全部縫在了我褲子系皮帶的腰部，交給了我。

那時，大姐已經成家了，且剛生了第二個孩子，對于像我這樣一個長期在學校就算短時間在家也不愛說話的弟弟，沒覺得什么不正常。一切似乎還是那么平平淡淡。

就這樣，我上了大學。

大學第一學期的一天，哥哥的一封信，讓我手足無措，天旋地轉。

……大姐上個月去世了，生病，去得很快，生病期間，怕影響你學習，家里沒告訴你。大姐去世后，爸爸、二姐我們幾個商量，你學校離家兩三千公里，太耽誤事，也沒讓告訴你……我和家里一起料理完大姐的后事，已經回部隊了。回來后，我想了很多，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所以給你寫了這封信……你自己保重，好好學習，這么遠不容易，我們家不容易……

那一天，離家兩千多公里的我，淚如雨下……

其實大姐的病逝，最悲痛的是爸媽。

爸爸喜歡沉默，而媽媽則相反，后來的日子，哪怕離隔今天已將近二十年，媽媽一說起大姐，總會忍不住掉淚。所以，我能想象，在大姐病逝的那一段時間，爸媽孤零零在家中，過著怎樣的生活。

那時，二姐也結了婚，生下韜子后就出去打工了，哥哥在部隊，剛轉了一級士官，一個月領著四五百塊的補貼，但這補貼，用哥哥的話說，一年必須得給我籌齊四千多塊的學費。

那一段時間，真正陪著爸媽度過那段艱難日子的，是韜子。還在襁褓中的韜子。從小就在外公外婆的看護下長大，所以我說，韜子比我們更能懂得外公外婆。

（五）

時光如水，總是可以在不自覺間，或讓你切身感覺又無法抗拒地沖刷一切，不自覺間撞擊你的靈魂，讓你無所遁形，無從逃逸，最后，又不自覺間撫平你心底里所有的皺褶……

不管怎樣，我知道，我的生活已經在慢慢變化，活出實實在在的今天，向著美好的明天，慢慢的變化。

就像春天，總會如期而至。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