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裙子奔跑在春天的小路上
                      貴州  河東

    天氣再暖一點，花開多一些，孩子們的風箏被天空吃掉了幾個，冬眠的農具都被找了出來。陽光從老母親掉光了牙的笑容里照看著大地，照看著她的一綹白發從耳際滑下來。春天的聽覺消失在，半世前陳封的陪嫁箱子底，翻曬的歲月。
    一只彩色的蝴蝶，像枝間的芽葉，正在展開。她沒有看見，但她聽見。
    蝴蝶的歌聲，傳唱在古老的鄉村。想那一年，縣城的風，吹著她嫁到了鄉村；縣城的親人，送她嫁到了鄉村；縣城的大街小巷，目送她嫁到了鄉村。那只紅色的土漆箱子，像她的心一樣，在鄉村的兩小間稻草屋里，開開合合，取取舍舍。那一件綴花的新裙子，載著她在鄉村的小路上翩飛，多么像一只迷路的蝴蝶。她聽到了笑聲，像那年月的風一樣，吹傷了人，吹傷了心。從此，漂亮的裙子便壓在箱子底，守候著日子，守候著時代的“風化”，守候著容顏和青春。
    鄉間的春天來得早一點，年年她都要把鄉間的春天提前帶到縣城，帶到她生長的地方，還要帶上她的孩子。在縣城，她才能找回真正的春天，她才能提起裙子奔跑的春天的小路上。但她似乎明白了，一條小路，可以通往不同的秘境。但她總是感嘆，沒有讀到書，沒有走上那條透著書香的小路——那才是一條任人生徜徉的小路啊。
    在鄉村與縣城之間，有一只彩色的蝴蝶，就這樣來來去去飛了數十年。數十年像一截陽光，照著的地方光明溫暖，沒有照著的地方，陰暗潮濕。數十年像愛，有時是真實的追隨，有時只是一種感覺。
    在鄉村與縣城之間，有一條春天的小路。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