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關于良心的贊歌
——讀陳廷一長篇報告文學《天地良心——萬里在安徽》
修成國

   2月19日傍晚收到陳廷一的長篇報告文學《天地良心——萬里在安》一書，此時，我正在吉林省松嫩平原的小村里看望88歲的老父親。還是2010年8月，國土資源作家協會主席團北京會議期間，我就聽陳廷一講，他的這部作品已經完成，很快就要出版了。我覺得這個題材太重要了，因此希望盡快讀到。今年2月15日，廷一告訴我，書已經由人民出版社和安徽人民出版社等出版了，中國國土資源作家協會和中國國土資源報社，定于2月23日在北京召開這本書的研討會，并問我能否參加。我當即回答說，如方便的話，我一定參加。
   我和廷一相識有10多年了，他比我大一歲，是大哥。我們都是農民的后代，同是1969年參軍，在部隊入了黨提了干，轉業又都在國土部門，又都喜歡從事文學創作。他已經寫了幾十本書。報告文學界素有“南葉（葉永烈）北陳（陳廷一）”之稱。他的著作我有好多本，也非常喜歡讀，且受益匪淺。
   此次拿到書以后，到22日下午，僅用3天時間，我便把這部25萬字的書讀完了，而且是一字不落的。我讀書從來不會一目十行，因為沒有那個本事，有時甚至十目一行。這么短的時間，很難說理解的準確深刻，這里只能談些膚淺的體會。
   一、《天地良心——萬里在安徽》一書，選擇了一個為世人所矚目的“天字號”的題材。
   說是“天字號”的題材，主要有兩點理由：
   一點是“民以食為天”。這部著作主要是寫萬里在粉碎“四人幫”之后的1977至1979年任安徽省委第一書記的兩年半時間里，為了解決幾千萬安徽人民的吃飯問題，在中央文件明確不允許搞“包產到戶”的情況下，頂住來自各方面的種種巨大壓力，以一個偉大革命家的膽略和改革家的氣魄，堅決支持和帶領農民群眾實行“包產到戶”，從而，不僅使安徽，而且使全國的農村改革打開了一個嶄新的局面。于是，在全國的范圍內喊出了“要吃米找萬里”的響亮口號。糧食，是人們生命中須臾不能離開的。而且談到糧食問題，就必然要涉及到農業、農村、農民，就必然要涉及到土地的使用和耕地的保護等一系列嚴肅而重大的話題。農業是第一產業，人類社會的發展首先是從農業起步的。幾千年階級斗爭的歷史，也幾乎都是圍繞土地權力展開的。從秦朝的“商鞅變法”，宋朝范仲淹的“慶歷新政”、“王安石變法”，清朝康有為的“戊戌變法”，到近代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中國歷史上，舉凡大的改革，其綱領和核心問題，也都是緊緊圍繞“均田地”、“耕者有其田”、“平均地權”的主題展開的。我國歷時30多年的改革開放，首先是從農村、農民和土地問題開始的。這個土地問題、糧食問題人命關天，關乎歷史，關乎全局。因此，堪稱“天字號”。
   另一點是書中的主人公萬里，曾擔任過全國人大委員長，是黨和國家的主要領導人之一，是德高望重的老一輩革命家，也是一個“天字號”的人物。為這樣的領袖人物作傳，不是誰都敢于承擔的。但是，廷一勇敢地擔當起來了。
   他所以敢于擔當此任，是因為他對上述兩方面都有著比較充分的準備。他寫過《皇天后土》、《國土九章》、《地球遺書》等“盛事國土三部曲”，對國土資源領域已非常熟悉，可以堪稱專家。他又寫過《宋慶齡傳》、《許世友傳》、《孫中山傳》、《蔣介石傳》等一大批領袖和名人的傳記文學作品，可謂經驗豐富輕車熟路。因此，這部《天地良心》寫的如此成功就不足為奇了。
   當然，這只是技術技巧方面的因素，更重要的是，他寫這部書，是一種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使然。他出身農村，經歷過飢餓的折磨，在糧食、土地問題有著切膚之痛。他的父親就是在人民公社一大二公的優越性中被餓死的。他自己也差點成為那個制度的犧牲品。他像安徽人民、全國人民一樣，一萬個贊成萬里同志在農村率先實行的改革，一萬個擁護萬里同志在農村率先推行的“包產到戶”。不僅如此，他對中國農村的進一步深化改革還有著更深刻更超前的思考，這充分體現在他書中的后記里，那也是需要有相當超前的意識和膽量的。
   二、《天地良心——萬里在安徽》一書所承載的精神內涵，具有深刻而強烈的現實意義。
   《天地良心—萬里在安徽》一書，所寫的事情是三十年前即改革開放初期發生的，已經成為歷史，對于80后90后的年輕人來說，似乎已經很遙遠了。可對于我們這些親自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來說，卻是那樣的清晰深刻，那樣的刻骨銘心，仿佛就在昨天。書中寫到的1959年到1961年的所謂三年自然災害，其實主要是人禍，那三年中，安徽省餓死500萬人，有41萬人的風陽縣就餓死9萬人，一個小崗村就餓死100人。到1977年文革已經結束，金寨縣還有一家四口人穿一條褲子、一家七八口人蓋一床被子的慘象。而一個鳳陽縣仍有13000人在外出討飯……這些，今天衣食無憂的年輕人一定會認為是天方夜譚，可這卻是不容置疑的殘酷事實。因為那三年的情景，我和陳廷一都是親歷者，我也吃過樹葉、樹皮、苞米葉子、苞米瓤子，也親眼看到村里餓死過人，而且毫不夸張地說，我也差點被餓死，算是個幸存者。因此，我讀這部關于農村改革題材的作品時，感到格外親切格外興奮格外受震撼。
   萬里在安徽，扛起農村改革的大旗，大膽地實行“包產到戶”等一系列的改革，為農民趟出一條解放之路，一條生存之路，此舉不僅惠及安徽人民，而且惠及全國人民，把當時的6億農民從人民公社枷鎖的殘酷束縛中解放出來，從缺衣少食的痛苦煎熬中解放出來，走上了自主自由的生產之路，走上了豐衣足食的幸福之路，這真正是天大的恩德呀！雖然這個過程中有鄧小平理論的指導，有黨中央的決策，有廣大干部群眾的同心協力，但萬里同志在這個事情上，功比天高。廷一在作品中，以大量豐富的事實，把萬里同志領袖的風范，平民的情感，領導者的責任，改革家的氣魄，淋漓盡致地展示在讀者面前。
   廷一給這本書起的書名叫“天地良心”，我認為非常好。人世間，天地良心真的很重要。良心，就是人天生的善良的心地，是中華民族幾千年的傳統美德，良心可以明是非辨善惡，人憑著良心做事，通常是不會把事情做錯的。在一些特殊時期，良心似乎更靠得住。如在1957年反右派時，一些人憑所謂的“黨性”，把說真話的人打成了右派，而一些人則憑著良心把一些人保護了下來。文革期間，一些人憑所謂的“黨性”，盲目“緊跟”、“照辦”，成天在搞“三忠于”、“四無限”、喊“萬壽無疆”、“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舉手同意開除“叛徒、內奸、工賊”劉少奇的黨籍。而一些人則憑著良心，反對搞個人崇拜，認為人吃飯穿衣活命比那些荒唐而毫無意義的路線、綱領、文件、決議要實際得多重要得多，沒有吃的穿的就什么都談不上，因此在辛辛苦苦地做工種地，在極力抵制文革的錯誤。萬里同志在安徽，為了讓人們不再挨餓，不再外出討飯，冒著違反中央文件中關于“不許包產到戶和分田單干”的明確規定的危險，冒著再次被罷官坐牢的危險，也要把農村改革和“包產到戶”推行下去，就是憑著自己的為千百萬人民群眾安身立命的一顆天地良心。
   我這里還要著重說明的是，萬里同志的這種崇高而寶貴的精神，是黨、國家和人民的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時至今日，仍然不減其光輝，仍然是目前農村深化改革所需要的。我前不久寫了一篇散文，題目叫《松嫩平原的秋》，在這篇文章中，我歌頌了農村改革開放和“包產到戶”后農民的喜悅。我二弟在東北的松嫩平原種20畝玉米，去年平均畝產達2600多斤，總產量有5萬多斤，收入近4萬元。總投入5000元，而國家不僅全部免除各種農業稅費，還給補了種子、化肥、農藥等款近5000元。我給編了幾句順口溜：“農民二弟賽神仙，耕種土地不花錢。一年勞動一個月，到秋收入4萬元。”“賽神仙”有些夸張，收入4萬元是真的。人民公社那時，喊了幾十年畝產要“跨黃河”即達到500斤、“過長江”即達到800斤，現在最高畝產已經達到3000斤，連美國的密西西比河都跨過去了。農民對黨的改革開放政策非常感激，“要吃米找萬里，要吃糧找紫陽”，在農民中家喻戶曉人人皆知。當我把萬里在安徽的事跡說給二弟聽時，當他聽說高齡的萬里同志仍然很健康時，興奮地說“這樣的好人應該健康長壽！你要是見到他，替我們農民問候他老人家，祝愿他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對給他們帶來福氣的領袖和改革家的最樸實最簡單也是最真摯最崇高的祝福。
   但是，目前農村仍然有很多需要解決的問題，如當前農村勞動力明顯老化，就我二弟所在的村看，大多數勞動力都已五六十歲了。年輕人幾乎都不在村里了，他們寧可打工不愿種地，因為農村又枯燥活又累掙錢又慢，因而，農民勞動力面臨接茬問題，耕地面臨荒蕪問題。全村60戶人家，有50多部拖拉機，還有扒皮機、播種機等，而全村的1000畝地，有5部拖拉機就足夠了，大量的機械生產力被浪費。還有醫療、教育、空巢老人、社保等等問題。還有，當前關于如何保護耕地紅線，如何保護被征地農民切身利益等問題，這在一些地方已經成為焦點，甚至呈白熱化狀態，這些問題，絕不僅僅關涉農民切身利益問題，而是關乎國家全局和全體人民的利益。總之，農村深化改革任務仍然艱巨，任重而道遠，仍然需要萬里這樣的革命家改革家，仍然需要萬里這樣的為民請命開拓創新的改革精神。因此說，《天地良心》這部書所承載的深刻道理和精神力量，具有非常巨大的現實意義和非常深遠的歷史意義。
   三、《天地良心——萬里在安徽》這部書鮮明的創作風格，值得借鑒和學習。
   我之所以能夠用很短的時間一字不漏的讀完，和這本書寫的引人入勝生動好讀有關。我讀后感到有這樣幾個特點：
   一是準確地把握人物的性格特點，使主人公的高大形象樹得起立得住，且真實可信。眾所周知，萬里是一個具有傳奇色彩的高級領導干部，在文革中曾經兩次被打倒，這次出山任安徽省委第一書記，面臨重重困難。特別是在農村推行改革實行“包產到戶”這個問題，自建國以來就反復折騰，曾有前安徽省委書記曾希圣、國務院主管農業的副總理鄧子恢以及國家主席劉少奇等一大批領導干部，因這個問題被批判被打倒被迫害致死，因而十分敏感。尤其是萬里在安徽推行“包產到戶”時，中央文件不允許，主要領導人不表態，新聞媒體唱反調，別有用心的人告黑狀。而廣大人民群眾在“包產到戶”上卻態度堅決，迎難而上，寧可坐牢殺頭，也無怨無悔。在這種形勢和環境中，萬里同志不作為良心不忍，硬作為可能也行不通。作者在書中通過大量的筆墨，既表現了萬里堅決實行改革的決心和勇氣，又表現了萬里的聰明和智慧。如對群眾的改革創舉，他堅決支持；對北京召開的學大寨的會議，他以生病為由不去參加；對上邊不利的指示，他加以封鎖不予傳達；中央文件規定不允許“包產到戶”，他就搞“借地度荒”；新聞媒體的宣傳作用大，你用我也用；中央主要領導不表態，他就尋求鄧小平、陳云等老革命家的支持；以及與王任重的對峙，與華國鋒的據理力爭……總之，在作者的筆下，萬里是一個把自己的命運與廣大人民群眾特別是農民群眾的命運緊緊聯系在一起的。《文心雕龍》中講到：“酌奇而不失其真，玩華而不墜其實”，作者在一個又一個矛盾中，給我們刻畫并樹立起了一個既樸實又高大既真實又神奇的主人公的典型形象。
   二是作者完全是用大量的事實說話，絕無空泛議論之虞。萬里在安徽的兩年半時間里，圍繞農村改革做了大量的艱苦細致的工作。作者寫作此書用了三年的時間，做了大量的深入細致的調查采訪，收集和掌握了豐富的第一手材料，經過加工制作，把精華的東西全部寫進了書中，展示給了讀者。如萬里在曾經為革命犧牲10618名烈士的革命老區金寨縣調查時，看到的那一家4口人穿一條褲子等三家貧困戶的悲傷情節，訪皖北中學落淚的情節，初訪小崗村與農民座談的情節，在風陽火車站調查外出討飯難民的情節，以及萬里在常委會上給領導們送菠菜等，還有那組反映在一些地方實行了“包產到戶”以后，群眾的生產生活面貌發生了非常可喜的變化的故事等，作者都描寫的非常生動，令人讀后難以忘記。書中議論的文字并不多，即使有一些，那也是相當的精彩。如第十章“借地度荒”中的最后那幾句話：“誰能料到，這個江淮地圖上不起眼的小村落，轟然撬動中國并引發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偉大變革，人民公社在這場偉大變革中轟然倒塌，大寨典型在這場偉大變革中黯然失色，人民公社的一大二公在這場偉大變革中走向窮途末路！”多么有力量的語言啊，如同萬鈞雷霆，讓人讀了痛快淋漓。
   三是作者有非常強的駕馭語言文字的能力。廷一是吉林大學中文系畢業的，加之幾十年文學創作的磨煉，語言文字功夫非常深厚。作為報告文學作品，其文學性是絕對不可忽視的，《天地良心——萬里在安徽》這部著作的文學成就是相當高的。僅就語言來說，也是很成功的。如書中有很多描寫性的文字就非常優美，讀來像散文像散文詩。第六章“首次交鋒”中的“春江水暖鴨先知”一節中寫到：“1978年的陽春三月，江淮大地上，麥苗青青，長勢喜。萬里所居住稻香樓院內桃花綻放，柳絮飛揚。一大早，兩只花喜鵲落在了樹上，震蕩得幾多花瓣落下來。這是萬里為首的新省委制定的‘安徽六條’貫徹落實的第一年……”“安徽六條”是萬里推行農村改革的一個重要文件，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作者這一番景物的描寫，使人立刻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放松感。同時，讓人想起宋代晏殊那“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的意境，讓人對江淮大地的美麗風光立刻產生欲到此一游的愿望，讓人在錦繡風光與苦難生活的對比中，更加感覺到改革的必要性和緊迫性。還有，作者在運用群眾語言和方言上，亦堪稱高手。如形容農民群眾因為吃不飽飯，就顧不了上級的什么規定，就要搞“包產到戶”時說：“我們的腦子想進步，就是肚子太反動”，既貼切又幽默。還如：“完成上交的，留足集體的，剩下全是自己的。”這話當時流行全國，只是不知是小崗人發明的。類似這樣的群眾語言、順口溜、花鼓戲詞等，滿篇皆是，且運用的恰到好處，讓人過目不忘，甚至過目成誦。萬里長子、中國傳記文學學會會長萬伯翱先生在評價《天地良心——萬里在安徽》時說：“此書是已出版的關于萬里同志的十幾本書中最生動最深刻最好讀的一本。”
   遺憾的是，聽廷一老師說，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個被刪節的不完全的版本，而且刪去的還是一些精彩的東西。
   希望讀到廷一老師更多的新作。
   （2011，2，26）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