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刺（小小說）

李朝陽

傍晚，公交車上。

青下班往家走，聽到前排座位上的兩個女人在小聲交談。

“你知道小琴的孩子出事了嗎？”

    “不知道，怎么啦？ ”

    “病啦，挺重的。”

    “沒聽說呀，什么病？ ”

    “白血病，但我也咬不準，也是才聽人說的。”

    白血病？青吃了一驚。

    “我的天呀，小琴這可怎么活呀！”

    “誰說不是呢，我聽了都跟著上火。”

   “那孩子有多大？”

   “十八啦，應該今年參加高考。”

    “都十八啦？真快呀！上次見著還是小孩兒呢。”

    “聽說那孩子學習可好啦，這些年，小琴也是沒少下功夫！”

   “小琴要強，可命也太苦了！你說都那么大了，怎么就得了這種病？”

   “可不是唄，小琴也是粗心，據說孩子以前總流鼻血，她卻始終沒當回事。”

流鼻血？青又是一驚。

    “大事都是從小事來的”女人嘆了口氣：“小琴現在也不知道有多后悔呢！”

    “后悔又有什么用？太可惜啦！”

    “真是的！“

很快，車到站，兩人下了車，望著漸漸遠去的背影，青陷入了沉思……

    晚上九點三十，家中。

    青把飯菜端上桌，讓剛放學進門的女兒趁熱吃。女兒只吃了幾口，便稱身體不適，放下筷子回了屋。望著緊關的門，青再次陷入沉思。女兒也上高三，很快就將高考，盡管一直很努力，可近期成績忽高忽低，壓力很大。為了提高分數，青和女兒共同制定了個近乎苛刻的學習計劃，每天入睡時間延遲至后半夜兩點，起床時間提前到六點。盡管睡眠僅有四小時，可為了高考，不這樣又能怎樣？雖說青也心疼，但更多的則是鼓勵和督促。在她看來，這么些年苦都吃了，罪也受了，再咬咬牙堅持一下，美好的前途必將到來。即使眼下丈夫因扶貧不在身邊，幫不上忙，她也從未改變目標和信念。每一天，只要女兒不睡她也不睡，女兒起床她便會早早地把熱飯端到她的面前……

    收拾完桌子，洗了盤水果，來到女兒房間，推開門第一眼便看到了女兒鼻子上的棉塞。

    “又出血啦？”青緊張地問。

    “沒事，不多，一下就堵住了。”

    青連忙放下水果，捧起女兒的臉，看了又看，表面上顯出很平靜的樣子，內心卻驚濤駭浪。

    “沒事，已經不出了。”女兒轉過臉，拿起一個草莓吃了起來。

    “你這樣總出血也不是個事兒呀，要不明天咱們去趟醫院，檢查一下？”青試探著道。

    “不行，下周就二模考試了，哪有時間呀。”

    “那也不能把身體搞垮了呀！” 望著女兒有些蒼白的面孔，青道：“要不今天早點休息，明天加把勁兒。”

    “哎呀，我都說了沒事的。”女兒有些不耐煩：“我得看書啦。”

青無奈地搖搖頭，來到客廳，像往常一樣，打開電視，關掉聲音，然后靜靜地坐下來看著畫面。自從女兒上了高中，家里的電視幾乎都是如此。她也習慣了從文字和畫面中走入劇情。可今天，她無論如何也集中不了精力，整個腦中似乎完全被車上的對話所占據且不斷重復。在她眼里，女兒的身體一直不錯，雖說近半年來鼻子常常出血，但自我意識應該與成長有關，印象中小時候她自己就曾有過那么段經歷，而且很快不治而愈，因此，主觀上，她的的確確沒太當回事，可是，可是……

她打開手機，登陸百度，輸入“常流鼻血”字樣后，成百上千條釋義一下向她涌來，一會令她坦然，一會又讓她茫然。不會的，肯定不會有事的，她時而自信地想，但很快又會被萬一所取代，萬一呢？萬一要是呢……女兒是個要強的人，從小到大，成績一直優秀，幾乎沒讓她操過心、上過火，這令她十分驕傲，可是，可是如果女兒真的出了事，這些年的奮斗有何用？再好的成績有何用？就算考上了清華北大又有何用？想到這時，她就會感覺呼吸困難，全身發冷，除了內疚，便是自責，以至于多次想給丈夫或朋友打電話，訴訴心中的苦悶和無助，但最終都忍住了，她不想讓親人、朋友們焦慮，不想讓女兒擔憂，更不想影響孩子的學習，甚至上了床，關了燈，還在痛苦中煎熬著……

終于，天亮前，她似乎猛然醒悟：算了吧，去他媽的，什么奮斗呀自強的，都別再打擾我孩子啦！接著，她起身跪地，雙手合十：蒼天呀，求求你，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我的女兒，只求她好好的、平平安安的，這輩子我就知足啦……

第二天一大早，在醫院。

青把女兒生生地拉進門診。大夫檢查的很仔細。整個過程，青的心理忐忑不安。

    “沒事，鼻腔黏膜出血，我給開點藥，上上就好了。”檢查完，大夫說。

    “真的沒事？”青懷疑似的望著大夫：“不用驗驗血？”

    “不用。”大夫回答的很干脆。

青長長地出了口氣

    回來的路上，青在想，這回好了，沒什么顧慮了，下一步應該加大力度，繼續督促女兒全力沖刺啦……

                                       （發20221123《鞍山日報》）

作者簡介：李朝陽，中國自然資源作協會員，遼寧省作協會員，作品散見于《北方文學》《鴨綠江》《金山》《參花》《海燕》《滿族文學》《歲月》《天池小小說》等刊物，有作品被《小說選刊》《小小說選刊》等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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