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縣舊事錄（組詩）

最初的塔

山路沿著我行走，兩邊的露水

會在子夜的正中間提示我

我已經到了塔中。我把那些碗口粗的

鋼金屬管連接在一起，在土地內部

轉動。我坐在塔外看星星

轉動是緩慢的。山坡上的草

能傾聽到，我偶爾也會在草尖上

像捋韁繩一樣，讓一匹馬飛奔

飛躍到頭頂的銀河

我知道我是在尋找含有黃金的礦石

塔的定位一定是準確的

我撫摸每一根鉆桿

把它們升上來，再放下去

我把這些巖石存放在木箱子里

記錄，編號。像一部編年史

山洞

如果這個山洞很小

像土拔鼠的巢穴

我想一定是金屬的頭

從這里斜穿

流出黃豆

那些流動的漿液

曾經讓人失眠過

理發

一條河流把沙灘的鵝卵石

沖積在一起

旋渦一側可以拐彎

可以讓一條路跟著旋渦

過橋。我在路邊向你揮手

你會把我帶到只有一條街的街上

午后的陽關，溫暖到所有的發絲

都豎起來。那個老年的男理發師

正等著我們

我坐在他的老式椅子上

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腦袋上那些黑發

與頭頂的光芒一起流動

這像是一個幸福的日子

發絲，一片又一片

落在我的腳下，那些飛翔的羽毛

看護

他要看護這個山洞

半月。他對我說，工資相當于一個月的

我很羨慕

山洞里有冰塊

他就在山洞口坐著

日夜兩班人換班看護

參加工作第一個月就是這個差事

其實如果這個差事給我

我也愿意

山洞里有一個人

我們都在等

這一個人的所有家屬

滿是鵝卵石的河灘

我時時在河灘上散步

偶爾會躺上去

流水，從腳底劃過去

鳥鳴都是清澈的

它們讓我安靜

想象一些蝌蚪能附在我的小腿上

像故鄉的那條河一樣

兩岸的柳樹，也相似

因為這條河

我愛上舊縣。滿是鵝卵石的河灘

離開了我的記憶

卻又仿佛是歲月的回旋鏢

總能準確地

擊中我的眉心

山脈

我進入到了她的懷抱

能聽到她的呼吸

我與野草一樣

纏住她。我想起

我是一棵藤蔓

離開山，我的脈搏也會

衰弱。那我的骨骼也一定是山石做的

從一座山輾轉到又一座山

山上的野菊花，總隨著我開放

我聽信了花語

并承若，一定會埋在山上

像我的名字一樣